第3章 报复

微笑着,江陌朝周媛简单地点头示意。

看着江陌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周媛的心跳简直到达了极点。

原以为江陌看的是自己,没曾想到,周媛身后还站了个人。

“你来了。”江陌说着,略过周媛,从周媛身旁擦过。

回过头,周媛看着身后的这个女人与医生一起,走进了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

原本紧张的情绪,变成了小小的失落感。周媛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是在跟自己对话,那该多好。

手机铃声响起,周媛点的外卖到了。外卖小哥的到来,将周媛的意识拉回现实。

周媛自嘲地一笑:最近怎么了,春天来了?

周媛心里嘀咕着,拖着自己的小瘸腿,回到病房。

房间内,许安宇还在睡觉。周媛放下外卖,打算去走廊上逛逛。忽然,一阵喧闹声从门外响起。打开门,周媛微微探头。

走廊上早就探出了好几个脑袋,周媛出来还算迟的。只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女孩的尖叫声。那声音撕心裂肺,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哀求。

几个护士脚步匆匆,飞奔到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过了许久,那个的声音才平静下来。

走廊上,病人们都在议论着。从隔壁大妈的对话中,周媛了解到,那间病房里住的,似乎是个精神病患者。前几天被送来的时候,浑身是血。

走廊上,大家甚至开始隔着门讨论起来。直到护士的出现,病人们才纷纷回了各自的病房。

许安宇也被这喧闹声惊醒。从沙发上下来,许安宇走到门边,张望了两眼。

“发生什么了?”许安宇说着,揉了揉眼睛。

周媛摇头,不再妄加评论,只是简单地回了句,“好像是病人失控了。”

许安宇点点头,转过身回到沙发上坐下,“也是,咱们做新闻的,要讲究真实,不能道听途说。”

桌上的外卖还是热乎的,此时的许安宇也已经没了睡意。拆开外卖,许安宇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此时,周媛的脑子里满是刚才的那个医生。从他打开窗户透气,再到病人失控。明明这么压抑,可他却笑得这么温柔。他的笑容散发出的,是橙色的太阳味,暖暖的,让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在医院待了两天,周媛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眼瞧着很快就能出院了,可是主编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关于化工厂排污的稿子,报社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主编把我们忘了?”周媛疑惑着,最终还是拨通了林野的电话。

电话那头,林野的声音不骄不躁,耐心地安慰周媛,“周媛,这件事情,还需要再等等。”

“再等等”这个词是多么的耳熟。四年的工作经历告诉他们,“再等等”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周媛知道,化工厂的事情,牵涉到诸多人、诸多事。这三个字的出现,或许意味着这段新闻,就会一等再等,从此了无音讯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周媛的手僵在原地。一阵委屈感从心底升起,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三秒钟后,周媛冷笑一声,挂断了林野的电话。

这半年以来,周媛与许安宇两人,起早贪黑。为了走访农户,即使吃再多闭门羹也无怨无悔;为了接近化工厂,他们假扮工人,忍受着工厂排放的污气。可他们从未想过放弃,就是因为心中所相信的正义。

但是这通电话告诉周媛,这大半年的忙碌,没有任何意义。

周媛紧握着拳头,强忍住自己的泪水不再往下流。

许安宇倒是个暴脾气,好不容易的追来的新闻,就这样被搁置,他可不能接受。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任周媛怎么呼唤,都不曾回头。

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周媛生怕许安宇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在给许安宇打了十几通电话后,周媛终于收到了许安宇的一条消息:我没事,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

确实,周媛与许安宇都需要冷静一下。

回到家,周媛打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组照片。这是大学时期与室友一起社会实践时拍的照片。也是自己梦想的起源。

照片上是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奶奶,正坐在门前的院子里剥菱角。奶奶的腿边有一大筐剥好的菱角,正等着拿到街市上售卖。

周媛曾笑着问奶奶,这筐菱角值多少钱。奶奶闻言,短暂的放下手中活,伸出两个手指笑着回答周媛,“值二十块哩!”

在后来的聊天中,周媛得知,奶奶唯一的儿子早年出工的时候,出了意外,不小心死在了工地。这本是开发商的责任,可奶奶不识字、不懂法,也没人原意帮奶奶。开发商拿着合同骗着奶奶签了字,给了奶奶一小笔钱,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周媛虽然没有这能力给所有人一个安定,但是从那时候起,周媛就确定了自己的信念,尽自己所能,为有需要的人发声。

每天上班之前,周媛都会看着奶奶的照片。可今天周媛进门却是低着头。

她无颜。

这夜,周媛窗户前的灯光一直亮着。翌日清晨,周媛早早地收拾好自己,穿着一身干练的服装,站在报社楼下。

抬头,周媛仰望大楼。在这栋大楼的第20层,就是她工作了四年的报社。周媛本以为自己会潇洒地走进去,将辞职信拍在林野办公桌的前面。但是周媛犹豫了,她攥着手里的辞职信,徘徊不前。

从前,她有一个梦想。她梦想着,成为一名正义的新闻工作者。但是,接连的碰壁,让她有些怀疑自己。当主编要求她不断的改稿,修改真实数据的时候;当一段新闻一改再改,最终面目全非的时候;当她以为自己的报道终于可以见到阳光,结果却被驳回、停稿的时候,周媛的梦破灭了。

周媛知道,如果她成功递交辞职信,那么她的记者生涯也就此结束了。

穿过人流,走进报社大门。周媛停在主编室的门口。

“周媛!你在这啊!我正找你呢!”

林野的声音从周媛身后传来。

“林...林主编”周媛回头,她被林野的热情吓了一跳。

“发什么呆呢?告诉你一件好消息。你写的化工厂污染的稿子,上面已经批了。”林野推开办公室的门,示意周媛进去。

“真的?”周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万万没想到,化工厂的稿子会有这么大的反转。

“不信?”林野笑了笑,“都已经发出去了,你自己去网上看看。”

周媛打开手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十几分钟,新闻的阅读量已经是四位数了。看这架势,是要上热搜的。

“还进去吗?”林野问着,低头看了看周媛的手。

周媛赶紧将辞职信藏到身后,笑了笑:“那个,主编,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就不进去了。”

周媛迅速转过身,打算溜走。可林野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周媛,你也辛苦了。给你放两天假,这几天在家里好好休息。别出门了。”

喜悦的情绪占领周媛的脑海,此时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林野话语背后的含义。周媛简单应了过去,掏出手机立刻给许安宇发了消息。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周媛还没从喜悦的情绪中出来。

“周媛?你怎么还在这啊!”思思一脸担心地凑了过来。

“怎么了?”周媛开口。

“你不担心化工厂的人找你麻烦啊?赶紧回家避避风头。”思思轻声提醒,“许安宇今天直接没来,你也赶紧回去吧!”

许安宇没来?在思思的提醒下,周媛这才意识到,许安宇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回自己的消息。

周媛没有将许安宇失踪的事情放在心上。作为一个多年单身的男人,许安宇经常半夜喝的烂醉,然后在家里一觉睡到黄昏。尤其是遇到昨天的情况。

周媛心里嘀咕着:许安宇这家伙估计是喝多了。

但是主编还有思思的话让周媛心里总有一股不安,迅速收拾好东西,周媛从后门悄悄溜走。而许安宇的电话,却一直拨打不通。

此时的周媛心里七上八下。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如做贼般地穿过小巷,她偷摸地回到家里。

家里的冰箱空空荡荡,一看就不合适久居。

周媛站在冰箱前,发呆了半晌。终于,她双手叉腰,狠狠地关上了冰箱门,说道:“我就不信这邪了。”

片刻后,寂静的走廊上传来一个微弱的响声。房门打开,一双眼睛在走廊上四处张望。周媛用丝巾裹住脑袋,朝外探了探头。

狭长的走廊上空空荡荡,静的可怕。

“真是自己吓自己。”周媛扯下丝巾,大步朝着电梯走去。

一旁的消防门中传来一阵稀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