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媛这段时间以来吃的最快乐的一顿早餐,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媛觉得徐老伯今天的手艺特别地棒。
“好吃吧!”隔着桌子,周媛凑近了身体,瞪着大眼睛,询问道。
江陌没有想到周媛会这样突如其来地凑近。被周媛这一动作唬住,江陌根本不知道嘴里的这口煎包是什么滋味。只是不知所措的点头回答:“好,好吃。”
见到江陌这呆呆的样子,周媛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那么不妥。不由得老脸一红,赶紧勺了口豆浆压惊。然而这一口豆浆喝的太急,周媛又把自己给呛到。
周媛真的没有料到,这一顿早餐会吃的这样尴尬!
吃过早饭,周媛决定带着江陌好好在巷子里逛一逛,缓解一下刚才那尴尬地氛围。巷子里的道路七拐八弯,不知不觉,周媛意识到前方就是她曾经的高中。许久没有回到母校,这次经过,周媛决定过去看看。
“前面是我的高中,今天刚好周末,我们过去看一下吧,我好久没去了。”周媛拉着江陌,试图往学校走去。
“周媛。”江陌站在原地,并没有按照周媛的意愿继续往前。江陌紧紧拉住周媛的手,掌心温暖。
周媛回头,疑惑地盯着江陌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江陌的眼神有些回避,像是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犹豫了一会,江陌看着周媛的眼睛解释道:“今天是周末,上次说要去小艾家...”
小艾家?没错,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周媛不由得开始有些自责,怎么能把小艾忘记呢?
“对不起啊,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周媛尴尬一笑,重新抓过江陌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现在就去。”
感受到周媛的有些冰凉的掌心,江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下意识地将周媛的手掌握的更紧,“好,我们走吧。”
身后,母校的钟声“铛铛铛”地响起,钟声穿过操场在整个校园回荡。那是青春、朝气的乐调,只是周媛没有听到。
江边,江风更冷了。本已发黄的树叶在江风的吹拂下,一片片地盘旋落下。江岸边的别墅整齐的排列。江风、落叶、别墅,多美的风景。路过的人大多会羡慕别墅的拥有者,然而有些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门铃响过后,郑朵快速地下楼开门。见到周媛时,郑朵的眼中仿佛放着光。江陌早前跟郑朵打过招呼,对于周媛的援助,郑朵十分感谢。
与上次一样,江陌上楼,为小艾做心理辅导,周媛跟郑朵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郑朵低着头,搓了搓膝盖,轻声地说道:“周小姐,听江医生说,你是一位记者。可以麻烦你帮我写一篇采访吗?”
“当然。”周媛回答,看郑朵的样子,周媛知道郑朵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也想帮助小艾发声,让大家对小艾有更多的理解。”
周媛的语气是肯定的,当她在小艾学校的门口见到那行“爸爸妈妈我恨你”时,周媛就决定要帮助小艾。虽然那行字的主人无从考证,但是这依然深深地触动了周媛。
幸运的孩子可以在父母的庇佑下无忧无虑地长大,然而那些不幸的呢?在来自血肉至亲伤害中,他们变得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他们变成众人唾弃的模样,而后在阴暗的角落里自舔伤疤。
有幸,周媛有一个快乐、完整的童年;有幸,周媛现在可以为小艾做些事情。
拿出随身的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周媛看着郑朵,缓缓且温柔地说道:“郑朵女士,我们可以聊一聊小艾的母亲吗?”
听到小艾的母亲,郑朵的拳头再次变得坚硬,她坚定地点头,回答周媛:“好。”
看着鼓起勇气的郑朵,周媛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她提问道:“你与小艾母亲时什么关系?”
“小艾的母亲叫郑诺,她是我的姐姐。我们父母过世很早,就我们姐妹俩互相照应。后来姐姐嫁给了陈东年,我也就出国了。”郑朵低下头,不再去看周媛的眼睛,“姐姐已经去世两年了。警察说,她是死于意外的煤气中毒,那时候小艾也在房间,幸好抢救了回来。”
“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周媛记录的手停了下来,“那么请问,你姐姐与陈东年平常关系怎么样?”
郑朵摇了摇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姐姐只跟我提起过几次姐夫。那时候,我还在国外念书,视频聊天的时候,姐姐跟我抱怨过两次姐夫总是半夜才回家。姐姐觉得陈东年玩心太大。后来有一回,姐姐劝说他让他早点回来,结果陈东年给了姐姐一巴掌。”郑朵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那时,我很气愤,就打电话找陈东年理论。可是陈东年态度强硬,我就劝说姐姐跟他离婚。”郑朵接过周媛递过的纸巾,擦拭自己的泪水,“听说那个时候,姐姐甚至抱着小艾,想要从楼上跳下去。后来,姐姐跟我说陈东年向他道歉了,他们俩和好了。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姐姐提起过陈东年。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关系似乎不再这么亲密。直到两年前,姐姐意外死于煤气中毒。”
听到这里,周媛的心里一震。昨晚的梦是这样的清晰,那个抱着自己想要跳下高楼的女人,就是郑朵口中的郑诺。一次跳楼事件,在他人的口中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可周媛深深地记着那种感觉,那种在高楼上的害怕与绝望。这段经历在小艾的心里,怕是永远也过不去了。
“那么小艾与你姐姐还有你姐夫的关系如何?”周媛再次提问。
“姐姐与小艾的关系十分亲密。”郑朵努力地回忆,“姐姐出了意外后,我也回到国内参加姐姐的葬礼。那时候,小艾不太愿意对人说话,陈东年抱她的时候,小艾总是推开他。小艾是个沉稳的女孩,她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当时的我以为是小艾太过伤心,但是现在想起来,或许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郑朵再次哭泣,“那个时候,要是早意识到这点,我就带着小艾走了,可我没有。”郑朵怨恨地拍打自己,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姐姐死后,小艾跟他父亲继续住了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里我每周都会去看望小艾。小艾见到我,总是开心的。可是一提起她的父亲,小艾便会岔开话题。现在回想,那时的她非常阴郁。小艾小的时候,最喜欢黏着陈东年。陈东年也很喜欢这个女儿。后来发生弑父的事情,我也大为震惊。我想,小艾跟陈东年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小艾不会平白无故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她什么都不愿意开口说。”
听到这里周媛意识到,关于小艾一家的事情,郑朵了解的也不是很多。想要找到突破口,就要靠江陌了。若是在江陌的引导下小艾愿意说那段故事,这才算找到了问题所在。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江陌的身上。周媛此刻只希望江陌能从小艾口中问出些什么。
江陌还在为小艾做心理咨询,郑朵也去楼上接了一个重要电话,而周媛只有在楼下继续等待。
坐在沙发上,周媛开始有些犯困...
推开淡绿色的青烟,周媛的眼前正有个小女孩在浴室中玩水。
郑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艾,别玩了,睡午觉了。”
周媛回头,浴室的镜子却什么也没有照露出来。仿佛周媛并不在这个时空。
“不嘛不嘛,妈妈,我要跟小鸭子再玩一会。”小艾撒着娇,试图在母亲口中争取一点时间。
“砰”地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女人穿过周媛的身体,一把抱起女孩,又从门口走了出去。
跟在郑诺的身后,周媛看着郑诺臂弯中的小艾。小艾的眼睛是这样的晶莹,天真可爱。周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艾,那惹人怜惜的样子,周媛只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可是,这一伸手却什么也没摸到。
郑诺并没有带着孩子走进卧室,相反的她抱着小艾走到厨房边。站在灶台前,郑诺的手有些犹豫。
身前的煤气阀门还是紧闭的,郑诺犹不再犹豫,闭上双眼伸出了手。转动、转动、再转动。阀门被开到最大。周媛眼看着这一切,却是无能为力。
泪水从眼眶中夺出,周媛知道这是小艾的梦境,已经发生的故事,无法再挽回。
小艾天真抱住郑诺,疑惑地问道:“妈妈你在干什么?”
郑诺没有回答,打开煤气阀门后,她便若无其事地抱着小艾转身离开。
卧室中,郑诺抚摸着小艾的额头。在小艾微微发黄的细软的发丝间,郑诺轻轻地留下一吻。
“你爸爸说一会就回来,我们肯定没事的。”郑诺灿烂的笑着,仿佛在宣布一件喜事。
小艾并不明白母亲的意思,见母亲这样开心,小艾也就跟着母亲一起傻笑。
将小艾送到床上后,郑诺在客厅的沙发上安然躺下。而小艾则将头闷在被窝里,等待母亲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