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岱这一脉,兄弟单薄,夺嫡之争后,更是所剩无几。除了妹妹慕容淽外,还有一个弟弟——安亲王慕容桢。
慕容岱同慕容桢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自小感情要好,当年的夺嫡之争,若不是慕容桢带着亲兵站在慕容岱身后,怕是慕容岱早就成了白骨一具。对方败后,慕容桢主动将皇位让出,并将亲兵信物交给慕容岱,安心做起闲散王爷。至此也算是一段佳话。
“慕容桢当年为救慕容岱,受了伤,至今仍有腿疾,每次发作都疼痛难忍,每一年都要花重金寻医医治,但是一直无果。今年年初,安亲王府外有人喊自己能治好王爷的腿疾,当即就被请了进去。可能是那人确有本事,至今还在安亲王府享着荣华富贵。”
“所以,你怀疑是那人的问题?”芃蓁问道。
“不无可能。”泽洋幻化出一水珠,水珠升起,显现出人像。“你们看。”
房间内,一老者正坐在床榻上,修炼着术法。
“这是?妖力?”苏雾问道,转即又道:“不对,这不是妖力!”
“是魔力。”尚与应道。
“这怎么可能?入魔须得有魔神在世,否则没有魔神庇佑,寻常入魔定会被反噬而死。”苏雾说道。
三人听到苏雾的话皆是一怔,事关神族,苏雾怎么会知道?现有的典籍中,关于神的记载也只有几百年前古地宿神的一些记载,剩下的世人并未有过了解。苏雾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
“苏苏,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芃蓁试探道。
苏雾本在想此事怪异,无意中说了这些。听到芃蓁一问,便仔细想了想,竟发现自己也不知为何知道。“我,我不知。”
“可能是我告诉你的,阿苏,不要再想了。”尚与看着镜水珠,说道:“我们得去亲王府看看了。”
向慕容岱说明想要去诊治慕容桢,慕容岱也未多问,安排人将四人送到了安亲王府。守门的侍卫见宫里来人,忙去报给了慕容桢。
“刘公公,不知这是何意?”管家出了安亲王府,见苏雾等人在门外等候,便向带路的公公问道。
“张管家,这是陛下请来的神医,前来为安亲王诊治。”
“既是陛下请来的,那便请进吧。”
刘公公将四人送到安亲王府后就离开回宫了,留下苏雾四个跟着张管家进了安亲王府。
“诸位稍做休息,老仆这就前去禀报王爷。王爷喜静,府里没什么下人,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管家走后,苏雾细细的打量起房内,不知道为什么,初踏进安亲王府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灵力的压制,到现在已经如今的感觉愈发强烈,她强行提气,猛地被呛了一口。
“咳咳咳!”
“阿苏!这里被人下了禁制,修行之人到这都会受到压制,你灵力本就不稳,不要轻易使用。”尚与随手设下结界,扶着苏雾坐下,说道:“为防打草惊蛇,现在还不能毁掉这个禁制法阵,我设了结界,现在好些了吗?”
尚与向苏雾输送着灵力,一番调息后,苏雾果真觉得好了许多。门外管家的声音响起,请他们去面见安亲王——慕容桢。
慕容桢面容消瘦,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虚弱的像是风过便倒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十年前,就是这样一个人杀伐决断,带兵一路护着慕容岱坐上了皇位。
“听张叔说,是皇兄派你们来的?”
“我等只是游散的医者,听闻王爷身体不适,恰巧又在宫中为贵妃医治,所以才请陛下让我们来拜见王爷。”苏雾说道。
慕容桢看了一眼苏雾,“你们年纪尚轻,竟也有如此医术,得皇兄看重,实在有为。”
年纪尚轻。这四人里,唯有苏雾算得上是最小的,却也有两百多岁,修行有成之人容貌永驻,给了慕容桢误解,苏雾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还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王爷的腿疾近日可有再犯?”芃蓁接过话问道。
“已经许久不再疼过了。”
泽洋上前一步道:“听闻王爷府上有一位神医,善医腿疾,我有一位故友亦是常年旧疾,但我等能力微末,故此前来拜访王爷,不知王爷可否为我等通融一番。”
“原来如此。”慕容桢笑道:“医者仁心,我想神医也是愿意见你们的。王叔,麻烦你去把神医请来。”
片刻时间,管家带着一人回来,只见那人身着青黑衣袍,木簪简单挽髻,不像个医者,更像是个道士,他就是苏雾四人在镜水珠中看到的那个人。
木松微微欠身,简单的向慕容桢行了礼。“木松拜见王爷。”
“神医请坐。”
“不知王爷所召何事,可是旧疾再犯?”
“神医医术高明,本王的腿疾已无大碍,今日请神医来,是因为有人所求。”慕容桢向木松介绍道:“这是皇兄请来为贵妃医治的医师,听闻神医医治腿疾颇有效用,特来请教。”
“请教不敢当。”
“既如此,本王便不打扰你们了,王叔,陪我去书房吧。”
慕容桢站起身来,离开了会客厅,这位曾经大杀四方的常胜将军,如今走路却都是有些跛脚,让人不禁唏嘘。
出宫前同慕容岱说过,四人不知何时能回宫,故也不需要皇宫之人来接。一番交谈后,苏雾等人离开了安亲王府,边走边谈论刚刚对木松的试探。
“你们有探知到魔气吗?”苏雾的灵力受限,没有感到木松的任何异样。
“没有,为妖族,没有魔神庇佑,不能修炼魔力。”尚与回道。
“这样想来也是好事,至少没有魔神降世。”泽洋顺手买下了街边的糖人递给芃蓁,“芃芃,你怎么了?”
“他是树妖,但是发生了异变。”
“异变?这话怎么说?”苏雾接过尚与递过来的糖人问道。
“草木之物,孕化而生为灵,修行化形为妖,有灵无形为精。同仙族修行一样,妖族也需潜心修炼,渡劫晋升后方可化神。但修行难免有岔路,一着不慎走火入魔便是前功尽弃。也有少数走了岔路也能悟道修炼,有自己独特的修行之术,这便是异变。只是古往今来异变者为极少数,能长久修行的更是寥寥无几。而这个木松,我刚才见他只有几分树类妖族的法源,剩下的,似是借助外物修成的。”
“外物?”泽洋若有所思道:“我们方才见他周身毫无魔气,却又见他依赖魔气修行,或许是有什么魔族的物什。”
“这种修行极耗精血,我想不通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而且他对医术确实有独到的见解。这个木松,还挺有意思的。”芃蓁咬了口糖人,若有所思。
“方才我们都收敛了灵息,他应该不会把太多的心思放在我们这,只不过不知道他若是知晓曹贵妃醒了,会是什么反应。”
听了泽洋的话,苏雾问道:“有办法救她?”
“不过是被梦魇魇住了,如今魔气消散,我们只需想办法把她唤醒。”尚与拉着苏雾到了一旁的馄饨摊坐下,说道:“饿了吧,吃完后我们回宫。”
安亲王府,慕容桢正聚精会神的写着大字,书房内进来一人,说道:“‘鸟尽弓藏’,王爷的字如今写的是越发的好了。”
“换做谁练十年的字都不会太差。”慕容桢收起纸笔,问道:“怎么样了?”
“四个都是凡人,周身上下无半点灵息,除了那个叫苏雾的医术略逊,其他三人都是难得的医师。或许只是普通医师,确实是为医术之事而来。”
“皇兄派来的人,本王如何能不认真对待。对了,药什么时候能炼出来?”
“三日,三日之后,王爷就可与常人无异了。”
“好!木松,此事若成,大齐的国师之位便是你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谢王爷!不,谢陛下!”
鸟尽弓藏。慕容岱,你欠我的,我必让你十倍偿还!
大齐皇宫内,曹贵妃苏醒的消息传的飞快,慕容岱大喜,设私宴奖赏苏雾四人,因是私宴,坐席上除了苏雾四人,便只有慕容岱兄妹三人、曹菁曹贵妃,还有一个夏侯青。
夏侯青听闻曹菁醒来,知晓是苏雾等人救了曹菁,心中感激,加之关怀姐姐,曹菁苏醒的消息一传来,夏侯青就进了宫,不早不晚恰巧赶上了宴席。
“神医妙手,朕必有重赏,不知神医有何要求?”
“我等并未所求,若陛下要赏,可否能允我等向太医院请教?”
“神医还需像太医院的太医请教吗?”慕容岱谈笑:“既是神医所求,允了!”
“陛下,”苏雾说道:“我等云游闲散惯了,在宫中多有拘束,还望陛下准许我们出宫。”
“若是神医出宫,那菁儿的身体当如何调养?”
“陛下放心,娘娘如今已无大碍,只需些药膳安神即可,我等可将调养之法告知太医院。”
“既如此,朕也不强留神医了。对了,那日前去安亲王府,神医可有什么收获?”
“安亲王府医师的确非凡,我等受教良多。”
“哦?安亲王府竟有如此奇人?”
慕容桢举起酒杯,笑道:“皇兄说笑了,不过是个专治腿部顽疾的,算不得什么,比不过四位神医,若如不然,臣弟早就将此人带入宫中,医治贵妃,怎会使得皇兄忧虑如此之久?说来,臣弟还未祝娘娘康健。慕容桢在此,祝贵妃康健,祝小皇子安康。”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光。
“陛下、娘娘,”夏侯青起来行礼道:“不知小皇子今在何处?臣许久未见,也很是想念。”
曹菁看了一眼慕容岱,见慕容岱没有说些什么,她便说道:“云儿如今在我宫中由嬷嬷带着,待会宴毕,我带你去看他。”
“谢娘娘,谢陛下。”夏侯青坐下,看向苏雾,心道:不知他们要如何处理?
见夏侯青宴上时常看向苏雾,眼中情愫又是难掩,曹菁笑问:“不知苏雾姑娘可有婚配?”
苏雾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尚与,见尚与也在看向她,她笑道:“回贵妃娘娘,已有婚配。”
众人皆是一愣,只有尚与笑着看着苏雾,眼里满是惊喜与爱意。
“那倒是可惜了,”曹菁看着夏侯青道:“我看青儿对姑娘的情意,也就只能作罢了。”
众人玩笑着了却了夏侯青和苏雾的尴尬,正当举杯欢饮的时刻,忽有一人说道:“泽洋医师可有心上人?”
众人看去,只见慕容淽举起酒杯,走向泽洋:“我们大齐的女子,从不羞于表达所爱,泽洋公子,不知你可愿做我的驸马?”
此言一出,在座皆是一愣,慕容岱笑道:“阿淽莫要吓着泽洋公子。”
“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慕容淽又问了一遍。泽洋看向芃蓁,恰好撞上了芃蓁看向这边的眼神,芃蓁匆忙的闪躲,倒了杯酒,不再看向泽洋。泽洋心中微苦,起身向慕容淽行了个礼道:“承蒙公主厚爱,可是在下已有心爱之人,实非公主良人。”
“心爱之人?可是已有婚配?”
“未曾。”
“可是两情相悦?”
泽洋静默的站着,可是两情相悦?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芃蓁的心思,他该是了解的,却又是不理解的。
“公主,”芃蓁起身走了过来,“那你同泽洋可是两情相悦?”
“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天长地久,我想泽洋公子总归会对我不同。”
芃蓁用泽洋的杯子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道:“是啊,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啊?”芃蓁看向泽洋,“公主说的没错,天长地久,总会不同的。”
从芃蓁起身的那一刹那,泽洋心中是有欢喜的,有期待的,见她问公主,他也是想过那一种欣喜的可能,可是却还是没想到,当心中不想要的结果出现时,心里竟会那么难受。
“公主,”
“泽洋,”
芃蓁和泽洋同时开口,泽洋一怔,他本是想告诉公主,感情的事不可强求,他已经认定了命中之人,却在芃蓁开口的那一刻愣了一下。
这么多年的情意,纵使你不接受我对你的爱,难道你还要劝我接受别人吗?
泽洋的脸色不禁有些微冷,他道:“怎么了?你要劝我接受公主的心意吗?如此对我不公,对公主也不公。”
芃蓁见泽洋微怒,猜到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牵起泽洋的手说道:“泽洋,这么多年,我已经与以前不同。”
陪我千年的人是你,与我举杯痛饮的人是你,哄我开心的人是你,我看见了你对我的偏向与宠爱,我知晓你对我千年不变的心意,你已独自走了千年,我该让你知晓,这条路,我也会向你走来,这千年,终究是我让你等得太久了。
“芃芃,你的意思是……”
“公主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问题,什么问题?
可是两情相悦?
“公主,你方才的问题,在下的回答是‘是,两情相悦,互有情意。’”他看向芃蓁,眉目间是只此一人的温柔。
“既如此,本宫也不做那强拆有情人的恶人,今日之事,你也不用对本宫有什么愧疚的心思,感情的事也怪不了谁,也希望今日本宫之举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扰。皇兄,我就先回去了。诸位,慢用。”
一场宴会,虽不时有些小插曲,却也算是没有生出什么风波。夏侯青同曹菁去看了慕容云,孩子生长的很好,小小的一团,很是招人喜欢。见小外甥安乐,夏侯青心中宽慰了些许。
“算来云儿的百日要到了,小舅舅就等云儿的百日过了再走好不好?”夏侯青伸手去逗慕容云,慕容云伸出手握住了夏侯青的一根手指,“咯咯咯”的笑着。
“云儿愿意对不对?”夏侯青笑着逗慕容云,曹菁在一旁看着,也是欣喜,又想到了些什么,吩咐了宫人出去。
“姐姐?”
“阿青,百日宴后,你就将云儿带走吧。”
夏侯青愣道:“带走?”
“我醒来后想了许多,宫里始终是不太平,云儿还小,我不想再发生芊儿那样的事。”
慕容芊是曹菁的第一个女儿,却在三年前夭折,曹菁因悲郁伤了身子,难以生育,三年来不断调养,才有了慕容云。“近来怕是要生事端,阿青,你和云儿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有事。”
“姐姐……”
“陛下是知道这件事的。百日宴时,我会以照料云儿为由离开宴席,届时你到这,带云儿一起走。”
夏侯青见曹菁决绝,只好应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