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年得子

1991年2月下旬，在砖窑装了一天车的谷建国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里赶去，窑厂离家有几公里远，此时下起了小雨。

很小的村庄，坐落在伏牛山一角，名叫油房坡。村庄以小土坡建成，只有十几户人家，村内有一家老式榨油房，方圆几里只此一家，所以得名油房坡，村名大多姓谷，还有少许曹李二姓。

踩着泥泞的小路，淋着春雨，家的轮廓已经出现在谷建国眼中，三间土坯青瓦房，是主屋，还有两间同样是土坯青瓦房的北屋住着大哥和母亲。

“哇哇哇...”一阵一阵的婴儿啼哭声传进谷建国的耳朵里。

“难道金环生了？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儿子？”谷建国有些意外，预产期明明还要好几天才到，已经得了一个女儿的他，非常渴望再得一个儿子，即使是冒着计划生育处罚的代价，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老百姓，农村人，儿子才是接宗传代的人。

谷建国憨厚的脸上有些焦急，提快速度向家门跑去，中间还摔了一跤，弄了一身泥水也不在乎，此时他非常在乎孩子和老婆的安危。

“金环金环！是儿子还是闺女？”谷建国走进家门焦急的喊到。

“别喊了，别喊了！金环这孩子又犯病！直接把你儿子生厕所了，孩子一身屎尿，唉，我也不知道改高兴还是难过。”谷建国的母亲张花容复杂的说着，“要不是你大哥，这孩子就呛死在厕所了！”

“儿子，是男孩，哈哈我有儿子了！”谷建国喜极而泣，眼中带着泪花，走进卧室看到老婆抱着孩子，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女儿谷小双在旁边好奇的看着，嘴里不停的喊着弟弟弟弟。

“金环，来，让我看看孩子？”谷建国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准备抱过儿子看看。

“你是谁？别动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谁都不能动！”余金环的眼镜充满迷茫，脑子混乱，现在她心里只有怀里的孩子和身旁的女儿。

“唉...建国啊，你大哥把孩子从厕所拉出，洗干净后，金环就不让别人碰，现在还是连夜把她送医院吧，孩子我先看着，你大哥去挤羊奶了，饿不着她。”张花容眼里带着泪花。

谷建国老婆自小神经不正常，时好时坏，跟他结婚也是缘分，他老婆走丢了，被他领回家，一番治疗恢复神智，就留下来跟她过日子，问他老婆娘家人，她也不说，前几年生了个女儿，现在又给她生了儿子。

“好，那妈，我去今生家借自行车，连夜进城给金环看病。”谷今生算是村里的首富了，谷建国干活的窑厂就是谷今生开的，按辈分谷今生还得问谷建国喊叔。

“今生，今生，在家没？”谷建国站在谷今生家门前大声的喊着。

“建国叔，怎么了？家里又缺钱了？需要多少，我给你拿？”看着眼前的本家叔，谷今生很满意，干活勤快干的又好，来他这里支工资，谷今生也是很痛快的。

“不是，今生我有儿子了，金环今天生了，我谷建国中年得子，老天开眼啊！哈哈！”谷建国有些得意。

“那恭喜建国叔了，那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有啥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谷今生也很高兴。

“金环的病又犯了，我想借你的自行车去县城给他看病。”想到正事，谷建国脸色难看，心里有些堵。

“好，你骑吧，对了，这三百块钱你拿着，算预支给你的，现在建国叔你也俩孩子了，用钱的地方多，金环婶子又是这样，你不容易啊！”谷今生痛快的说着。

“好，今生，多的不说了，就看你建国叔，给你怎么干活吧！”谷建国很感动，谷今生在他心里是个大能人，开窑厂。卖大理石板，很有本事的人。

很快，谷建国推着二八大扛自行车，在好说歹说下，余金环才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张花容，在谷建国的帮助下，穿好雨衣，坐在车子后座上。

在这里要说一点，那个时候，国家积弱，农村更难，女人生完孩子下地干活比比皆是，没有坐月子一说，有也很少，只要是能动的，都是在地里拼命刨食。要说的是生完孩子淋雨也很正常，主要是余金环刚生完孩子，又犯病，不去及时治疗，对她自己和家人都有危险，那个年代有辆自行车就很富有了，至于汽车想都别想。

“金环，你坐好，抱紧我，到城里，给你买好吃的还有。”谷建国望了望还在下雨的天空，此时天已经黑了，对身后的余金环说道。

“哈哈，嘻嘻嘻，你可不要骗我啊！”余金环嘻哈的说道。

“唉...”又是一声轻叹，谷建国没再说话，登着自行车，沿着泥泞的道路，向县城驶去。

下着小雨道路是黄土路，谷建国小心骑着自行车，生怕摔跤，再摔着老婆，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在过一座翻水桥时，还是车轱辘一滑，二人带车摔到河里。

谷建国的胳膊和膝盖重重的摔在河石上，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昏厥，可是他顾不得疼痛，连忙转身用手电筒照向老婆。

余金环的额头整好磕在石头上，此时满脸是血，双眼禁闭，嘴唇发乌，呼吸急促。

“金环，金环你没事吧？醒醒，醒醒啊！”谷建国放声大哭，不怕流血流汗，顶天立地的中年汉子，此时哭的像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老婆孩子事情。

今天的事情一波接一波，让他彻底蒙了，儿子刚出生，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老婆再有个好歹，谷建国，不干想象他以后该怎么办，山崩地裂，天塌下来的感觉，让谷建国彻底崩溃。

“咳咳...我怎么在这？”余金环咳嗽两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痛哭的丈夫，有些迷茫。

“金环，你没事？老天爷开眼啊！我...”谷建国见此，有些语无伦次，此时雨停了，他从怀里掏出毛巾，擦去余金环脸上的血迹，原来余金环额头磕了个小伤口，只是流了点血，不太严重，此时已经不流血了。

“孩子？我肚子里的孩子呢？建国我们的孩子不见了，怎么办啊？我答应过你，一定要给你生个儿子的，现在孩子没了，我感觉不到他踢我，我对不起你啊建国。”余金环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孩子不见了，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金环，别哭别哭，孩子没丢，在家里，咱妈看着...”随后谷建国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老婆仔细说了一遍。

“啊！我差点害死了咱们的儿子，我...”说着余金环又哭了起来，她只是一个小女人，儿时的梦想已经破灭，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给眼前这个憨厚的汉子生儿育女，守着一家人过一辈子。

“金环，这不怪你，怪我，都是我不好，这几天我应该守着你的，可是我又想多挣钱，让你用...”谷建国很自责，差点今天失去儿子，又失去老婆。

“建国，我明白的，我不会在犯病，好好养育孩子们，给儿子起个名字，就叫小凡吧，不求他大福大贵，平平凡凡，安安稳稳过一生就好。”余金环擦干眼泪说着。

“都听你的，金环我们先回家吧，回去看看我们的儿子！”谷建国站起身，扶起老婆，两人一起返回家中。

回到家里，一切都好，两个孩子都已睡下。张花容看到儿媳妇恢复正常，也非常开心，一狠心，把家里一只下蛋的母鸡杀了，给儿媳妇熬汤喝。

余金环躺在床上，看了看两个熟睡的孩子，喝了口鸡汤，看了看丈夫，几次想张口说话，又咽了回去。

“金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谷建国看着老婆异样的神情，有些疑惑，关心问道。

“建国，咱们结婚四年多了，你一直问我娘家的事，我也一直不愿意说，因为那太苦，太气，太恨，我不想回忆。”余金环眼角泪水划过。

“那就，别想了，不要说。”谷建国连忙擦去老婆的眼泪，安慰道。

“不，我要说，不说我难受，跟你讲完，等儿子满月，咱们就回我家看看。”余金环一脸的坚定。

“好，你说吧，别太难受，你还有我。”谷建国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