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哭泣的刺猬

项玉珠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扭头盯着楚岳,眼眶发红:“他不是我二哥,我跟他没关系!”

楚岳大概也猜到了项玉珠会是这种反应,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知道我来做这个说客有点不合适,但是那天黄总那样子请求我,我实在是不好拒绝,所以我姑且来劝劝你。

黄总说他的父亲身体状况挺不好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老人去世了,你会不会后悔?”

项玉珠好像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一时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他……他怎么样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黄总说老人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见到你。”

项玉珠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妈妈的老家在一个渔村里,当时她怀着我离开深港市以后,就回到了老家。

她回家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了,等到发现怀孕了以后,她的父母都劝她把我打掉,因为在思想落后的渔村里,未婚先孕是很大的一件丑事,如果在几十年前,是要浸猪笼的。

我母亲并没有半点要打掉我的想法,在一个晚上偷偷地离开了家。

母亲怀着我来到了汕埠,隐瞒自己怀有身孕找了一个服装厂上班,等到肚子大得瞒不住的时候,工厂辞退了她。

于是母亲便弄了一个小吃摊,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每天又要出摊,还要应付市场管理部门的清理,地痞流氓的敲诈。

等我出生了以后,母亲的小吃推车下面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婴儿时期在下面睡觉,幼儿时期在下面玩耍,上小学了就缩在小推车下面写作业,等大一点有空的时候就帮母亲出摊,那个简陋的小吃推车,便是我童年唯一的记忆。

我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我几乎没有见过她说一声苦。

只有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在同学那里借来了一本言情小说,晚上在被子里偷偷地看的时候,被母亲发现了,当时她把书一把抢了过去撕掉,然后给了我一个耳光,那是我唯一的一次被母亲打。

母亲打完我以后,自己也哭了,一边抚摸着我的脸一边哭着叫我要努力要争气。

第二天我母亲便给了我钱叫我去赔给同学。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惹过母亲生气,从初中到高中,成绩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三,学习成了我唯一的爱好。

直到高三毕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母亲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母亲是笑着走的,她最爱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她从生我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一直撑了十八年,终于在曙光来临的一天撑不住了。

我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买了张火车票,站了48个小时,到了京城。

但是我没钱交学费,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我去向人求助,也不想欠别人,便去找工作,进了鼎峰传媒当前台,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没有一天是快乐的,也没有一天敢让自己停下来。

楚岳,你说,我应该原谅他吗。”

楚岳望着泪流满面却强忍着不哭出声的项玉珠,这个在他面前一直以一个女强人姿态出现的女人,此刻像一只刺猬褪去了坚硬的刺,把最柔弱的内心展示给他看。

楚岳并没有作声,抽了一张纸擦去项玉珠脸上的泪水,他知道项玉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倾听。

泪水仿佛断了线一般,怎么也擦不干,楚岳索性一把将项玉珠搂了过来,项玉珠先是一惊,然后靠在楚岳的肩上哭的更厉害了,仿佛要把二十七年来受过的委屈全部释放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岳只知道自己的右肩已经湿透了,但他丝毫没懂,旁边这个大他五岁的女人,此刻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蜷缩在沙发里,靠在他的肩头,无声地抽泣着。

“对不起。”项玉珠发现自己把楚岳的肩膀全打湿了,轻声说道。

“没关系,是我不该提这茬。”楚岳柔声说道。

项玉珠坐起身来,擦掉脸上的泪痕,问道:“你真的觉得我如果不去看他的话,会后悔吗?”

楚岳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酒柜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项玉珠。

项玉珠接过酒杯,一口喝干。

楚岳也把自己杯中的酒干了,说道:“过了今天,只有开心的时候才能喝酒。”

项玉珠并没有回答,只是把两杯酒倒满,和楚岳碰了一下杯,再次一饮而尽。

楚岳也把自己的酒喝掉,然后倒满两杯酒以后,把手盖在项玉珠的杯子上,并没有让她继续喝。

“你母亲,恨他吗?”

项玉珠露出思索的神态:“我只记得我问母亲的时候,她展现出的是很幸福的笑,她跟我说我爸爸说个很好的人,对她很好,很疼她,只是在她怀上我的时候就生了一场病去世了。”

“我想,阿姨对他应该是只有爱和怨,并没有恨吧。”楚岳松开捂住酒杯的手说道。

“也许吧,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说过那个男人的不好,反而说的更多的是他对她怎么好,或许我妈妈的一颗心始终系在那个男人身上,从来没有怪过他。”

楚岳认真地看着项玉珠:“如果伯母心里对他有恨,不会跟你说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我想她心里也希望你能见到他。”

项玉珠点点头:“我会去看他的,如果我不去,我想妈妈也不会原谅我。”

“应该的,尽快去吧,我听黄总说,老人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楚岳道。

项玉珠努力地深呼吸了几次,略带紧张地说道:“那我今天就去,可以吗?”

楚岳和项玉珠再次碰了一下杯:“可以,一会儿我给黄总打个电话,问问他老人家在哪里。”

“我知道,小棠山疗养院。”

楚岳以诧异的眼光看着项玉珠,看来这个女人并不向表现出来那样漠不关心。

项玉珠脸微微一红,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略带扭捏地说道:“你和我一起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