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廿九章 假药(四)
- 白蛇悬壶录
- 林子山
- 2708字
- 2021-09-01 11:30:00
“各个老师对患者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没有一项有阳性。”在祁礼的桌前,希波克拉底向其报告。如之前所述,每个人都可以定制希波克拉底的外观,而祁礼的希波克拉底是一个女性的木偶。
祁礼听到报告后大失所望,他再次认真研究自己的诊断思路,再细细回忆自己有没有遗漏任何诊断。
正思考间,朱维雍和其他人都陆续来了,看着诊断没有任何进展,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这也是挺罕见的。”朱维雍在听完祁礼的诊断方法之后说,“午夜诊断法已经用了几百年了,还没听说有谁会有这九种以外的病。”
“也许我们漏掉了什么,最后一个S(stroke)一开始大家都没有考虑过。”祁礼说。
“考虑过了。”邓霞说,“我也用分子机器人看过了,没有梗阻,也没有烟雾病。”
“神经电生理都是正常,不大可能是吉兰·巴雷。”林婧说。
“我也找不到有用的基因。”祁民说。
之前能考虑到的疾病被一一排除,但没有任何新的头绪,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突然门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朝办公室飞奔而来,朱维雍凭脚步声已经确定,是夏琬。只见夏琬推门而入,冲过来一把抱住朱维雍,说:“小朱朱,我在附近发现一家很棒的糖果店哦!我们去看看吧。”
朱维雍抓开夏琬的双手,说:“你还是一个人去吧,给我们几个带点糖。”
夏琬很生气地说:“哼!又在纠结病人!”说罢抢过希波克拉底,翻看着患者的资料。
翻了一会儿,夏琬面露微笑着说:“呀!这个女孩子的脸大概十八万吧。”
夏琬的话让所有人感到奇怪,邓霞首先问:“你在说什么?”
夏琬说:“我说这脸,样子就是花了十八万整容的样子。”夏琬作为专业的整形医生,看过无数的容貌,能一眼看出“整容脸”实属意料之中。
严平还是很惊讶地问:“你还能看出来花了多少钱?”
夏琬得意地笑了笑,说:“你们不知道了吧。我们整容协会每年都会出一个专家共识,五年出一个指南,都会给出一个标准的‘整容脸’,所有整形医生给客人整容都是按照这个模板做的!”
白术:“整容还要出个标准指南?”
夏琬:“咱们可要考虑法律问题啊!万一客人不满意,说整容给他整丑了,你没地儿说理去!有了指南就不同了,我按照指南给你整,那你就没法告我了!”
白术:“可是……不是我怀疑你们的审美,你们能定义什么是‘好看的脸’吗?”
夏琬:“这可不是审美的问题,指南还要考虑技术和经济问题。我们每年的专家共识都会把整容成本控制在二十万左右,如果不用考虑成本,我要把每个人都整成洋娃娃。”
朱维雍:“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整容可没法整出像老邓和小琬一样‘令人印象深刻的美’。”
夏琬:“讨厌!”
邓霞:“所以小琬每年都会出一个共识?这相当于垄断了‘美的定义’了。”
夏琬:“我平时人很好的!你知道我平时只做兔唇和植皮,医美的手术我从来不做的。”
严平:“那这个女孩子就按照指南整容了?”
夏琬神色变得凝重,看着病人的照片,说:“想要做到整容脸的效果每台手术都是有先后顺序的,顺序打乱了可能会变得比原来更难看。这个女孩子就是,可能她经济上有点困难吧,很明显她是先做了便宜的手术,再慢慢缝缝补补,看起来还差两个手术,她大概目前花了十八万左右吧。”
严平:“真是的,自己穷还这么虚荣。”
夏琬笑了笑:“我问你,什么是疾病?”
严平:“病分三种:生理疾病、心理疾病和社会关系疾病。”
夏琬:“那我再问你,面部骨折算是病吗?”
严平:“当然算。”
夏琬:“那兔唇呢?”
严平:“也算吧。”
夏琬:“那单眼皮呢?”
严平:“那不算。”
夏琬:“为什么?”
严平:“我就是单眼皮,我不觉得是病,因为这不影响我的生活。”
夏琬:“那毁容呢?脸上有道疤,也不影响生活。”
严平:“这……”
夏琬:“或者举个例子:一对双眼皮的父母生了一个单眼皮的孩子,孩子在长大的过程中不停被人质疑‘怎么爸妈都是双眼皮而你是单眼皮?到底是不是亲生的?’这让他和他的父母很困扰,现在这个孩子要求割一对双眼皮,这是过分的要求吗?”
严平:“有这么奇怪的人吗?”
夏琬:“我就见过。以貌取人是人的本能,外貌的缺陷也是许多社会关系不和的根本原因。‘丑陋’其实是一种社会关系疾病,人会因为丑陋而自卑,同时因为他人丑陋而嫌弃,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整形医生就是治疗这些社会关系疾病的医生。”
严平:“结果是自己已经穷得叮当响,却还要花大价钱整容,还整得不漂亮。”
朱维雍仔细端详着病历上的照片说:“这张脸倒也不难看……”
“啊!”祁礼突然大喊一声,“我果然是漏了一个!”
众人好奇地望着祁礼,祁礼解释说:“午夜诊断法!Midnights!开始说的t(trauma)没有病史所以排除了,现在不是有病史了吗?”
邓霞说:“怎么?你是想说她是因为车祸撞毁容了才要整容的吗?”
祁礼摇摇头说:“不是!T有好几层意思,创伤(trauma)只是其中一个,或者说是‘非基因病’。是吧,爷爷,基因病是什么?”
祁民眼珠子转了转,说:“广义的遗传病是除了外伤、窒息、中毒以外的所有病,都和基因有关。”
祁礼说:“对,我漏了另外一个t——中毒(toxicity)。”
夏琬也立刻明白了:“肉毒素!”
祁礼打了个响指:“没错!”
所有人也都明白了。这个女孩子为了整容在脸上注射了肉毒素,可是可能是整容机构操作不规范或者肉毒素质量问题,她的脸因为肉毒素中毒而瘫痪,这就解释得通了。
得到了诊断,朱维雍开始部署工作:“立刻去查清楚医疗记录,看看有没有美容治疗史。小祁,你和查老师商量商量,她要用药或者神经移植你们制定一个方案。小琬,你查查这家医疗机构,这可是医疗事故。”
得到进展的众人各自去完成任务,只留下朱维雍一人静静地坐在办公室。不一会儿门被轻轻地推开,原来是达哈尔国王。达哈尔国王看起来比几天前憔悴了许多,那时他的随从和胡朗等记者,他不得不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达哈尔一直向朱维雍表示要求私下见面,朱维雍也很清楚达哈尔是为了女儿而来,所以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见。可怎奈国王直接找上门来,朱维雍也只好应付。
国王客客气气地坐下,朱维雍礼仪性地吩咐倒茶,达哈尔捧着茶杯,呆呆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朱医生,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幸福。我当时只是觉得她嫁给佣人不会幸福,现在我也在反省。”
朱维雍冷冷地说:“你没错,如果不是达瓦隆,你的女儿也不会来到这里打黑工。”
达哈尔紧紧地抓住茶杯,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所以朱医生,如果您知道我女儿的下落,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朱维雍起身准备离开:“我说过,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找人的事情你应该找周武。”
达哈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睛涌出泪水,哽咽着说:“我求求您,至少告诉她一声,她的母亲前一阵子摔断了腰,已经时日无多了,她想见她女儿最后一面……”
朱维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道:“所以她才不能回去啊。她要是回去会和她母亲一个下场——‘柳条’变‘水牛’。”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达哈尔一个人默默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