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母亲在病房外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两个护士拦在她的身前,阻拦着她扑向孩子。
朱维雍及时赶到,看到这乱七八糟的场面。祁民在“老顽童”的身旁,背对着孩子在做着什么。母亲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病历档案和文件被撒得到处都是。邓霞立刻拉出母亲,母亲敌不过邓霞的膂力,被生主拽得后退了两步。母亲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四处乱抓,却被邓霞敏捷的身手一一挡住。
过了一会儿,母亲的体力快要耗尽,渐渐理智了起来,慢下了手,邓霞这才放开了母亲。朱维雍走上前去,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我找你的时候,我就听到那疯老头说要‘扎小人’,谁知道他说的是要扎我的孩子!我亲眼看见他拿着一个大冰镐敲我孩子的脑袋!”母亲依旧愤怒地说。
朱维雍立刻走到祁民跟前,凑上去看了看,只见桌子上放着一个无纺布包裹。朱维雍打开包裹,里面有一根白色手柄的冰镐,针有两毫米粗。“你指的是这个东西?”朱维雍转头问。
母亲点点头。朱维雍再看看“老顽童”,他睡的很安稳,只是头上多了一个敷贴。这大概是老头子刚刚扎的地方,朱维雍想。
“这个玩意是活检针。”朱维雍一边说一边,一边操弄着活检针,那活检针发出来吓人的巨响。马上朱维雍又转头对祁民说:“倒是你老头子,你给她签了同意书了吗?”
祁民此时已经将活检样本装好,说:“已经给她签了,我不是让那两个穿白衣服的人和他谈话了吗?”
“这里谁不穿白衣服呀!”朱维雍说,顺手翻了翻病历,“确实,刚刚妈妈确实签了活检知情同意书。”
母亲冲上前去,想一把抢过档案,被朱维雍下意识地躲过,她大骂道:“要那会不知道那个老头子是疯子,我能签同意书吗?”
朱维雍看看祁民,祁民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让朱维雍无可奈何。再看看四周,此时有关无关的人都聚在一起凑热闹,已经围地水泄不通。朱维雍装作很平静,说:“行吧,老头子,这里的事情你先别管了,活检标本交给邹老师吧。老婆子今天接生一个难产的病人,你去帮帮你老伴吧。”
“我老伴难产了!我老伴难产了!”祁民突然嚷嚷着,一边跌跌撞撞冲出人群远去。留下朱维雍和其他人,朱维雍深深叹了一口气,指示其他医疗组成员各自回去,自己留下来安抚了母亲好一阵。
第二天,朱维雍和众人一早交班,朱维雍拿出了希波克拉底。然后好像刚刚打完仗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半晌。最后说了一句:“老邓,你说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邓霞被点名感到有点意外:“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朱维雍:“你不是会猜疯老头子的疯话的吗?”
邓霞:“可你不是说会把人逼疯的吗?”
朱维雍:“逼疯也得猜,现在只有老头子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白术说:“老头子看出病来了?”
朱维雍:“我说过,老头子只是说疯话,办事是靠谱的。活检这种杀手锏级别的检查,一定是诊断十拿九稳的时候做的。”
邓霞感动得要哭了:“没想到院长这么信任老头子!”
白术:“那还不简单,等邹老师的检查结果就行了,也就二十分钟。”
朱维雍:“是啊,可是邹老师不知道这标本的检查方向。可能要等更长的时间,最坏的情况我们还得拿冰镐在小孩的脑袋上敲第二下。”
严平:“所以我们现在要么找出‘老顽童’的病因,要么知道老头子在想什么。”
朱维雍:“可惜,老头子找老婆子去了。”
邓霞:“活检一般想到的还是肿瘤吧。”
朱维雍:“要是脑膜瘤那没有必要活检。要是垂体瘤……从顶骨入路活检垂体也太大胆了吧。”
严平:“那个位置能出什么肿瘤呢?一个小孩子能长什么肿瘤呢?”
朱维雍:“还是想回孩子的事情吧。除了溶骨性病变之外还有什么症状呢。”
严平:“呃……病变附近有小片红色丘疹。”
朱维雍:“如果真是垂体瘤应该有尿崩,他有没有?”
白术:“昨天给他做了定量,确实有尿崩,不过不明显。”
朱维雍:“皮疹、骨头、尿崩……等等,骨头和皮肤?活检?难道说……”
等朱维雍反应过来,已经发现陈钟在直勾勾地看着他。朱维雍立马明白了。这时希波克拉底突然响起了提示音,说:“刚刚收到报告,邹仞医生发来了活检报告。”
朱维雍说:“报告怎么说?”
希波克拉底:“报告说活检标本有‘嗜酸性肉芽肿’。”
朱维雍看看陈钟,再看看其他人,众人的眼神都非常确信,这下有头绪了。
在门外,母亲早已等在那里,焦急地想要从医生那里得来结果,昨天孩子哭了一整夜,皮肤上的皮疹在一点一点地扩大,再不搞清楚问题所在,孩子只会受更多的苦。朱维雍终于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母亲立刻跑上前去,焦急地说:“医生,我的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朱维雍说:“一个好消息……”
母亲立刻抢答:“那坏消息呢?”
朱维雍笑了一下,说:“没有坏消息呀,孩子的问题找到了。”
母亲:“真的吗!是什么病?”
朱维雍:“LCH。”
母亲:“LCH?”
朱维雍:“中文名叫‘朗格罕斯细胞组织细胞增生症’,多亏了老头子,现在离明确诊断只差做基因测序了。”
母亲:“那我的孩子有救了?”
朱维雍:“这个吗……咱们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母亲:“那坏消息?”
朱维雍:“坏消息就是这种病的传统疗法是‘刮骨疗毒’,您的孩子脑袋又要开瓢了。”
母亲听后感觉有点崩溃,勉强站稳:“那好消息呢?”
朱维雍:“好消息就是我们会给他测BRAF V600E基因,如果确诊这个基因——基本上十拿九稳——那么就可以有基因疗法。不用吃药,也几乎没有后遗症。”
母亲听后稍宽心:“那样就太好了。”
朱维雍:“别急,坏消息还没说完。BRAF V600E基因突变不是常见病突变基因,所以一般的基因编辑师无法给小孩子做基因治疗。”
母亲:“那怎么办?”
朱维雍:“目前只有一个基因编辑师有能力做罕见基因编辑——那就是祁民医生。”
母亲:“你说只有那个疯子能救我的孩子?”
朱维雍:“我可从来没有说他是疯子。他虽然爱说疯话,可是我说过,他是最好的儿科医生。何况LCH的诊断是疯老头子先想到的,某种意义上他已经在救您的孩子了。所以您觉得呢,是用激素和做手术,还是把他交给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