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朱维雍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里。平日里他从来不会让自己闲着,毕竟院长的工作再加上临床的工作已经足够让他无暇。可是此刻他没有干活,因为他在等一个重要的人物。
响起敲门声,走进来一个山羊胡子的邋遢大叔。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科学公民报》的总编辑胡朗,他带着一个戴眼镜,学生模样的男生,走进了办公室。便是他们约了朱维雍做采访了。
“你终于来了,这次干嘛这么正式的?”朱维雍和胡朗算是老熟人了,以前也有几次交流接触。虽然朱维雍不喜欢胡朗,但是胡朗那有名的情报网确实帮了朱维雍的不少忙。
“今天不算新闻采访,算个访谈吧。”胡朗说,“这次让我带的实习生来问你。”
“你带实习生?”朱维雍说,“干脆我也带一个吧。”
那男生拘谨地坐下来,拿出录音笔,翻开笔记本,用腼腆的声音说:“那朱院长,我们开始吧。”
朱维雍点点头。男生问:“那么朱院长,我想问一下您对现代医学发展有什么样的评价。”
朱维雍:“大约两百年前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医学重新发展,这两百年主要有三个变化:从重视临床转变为重视预防;从重视生理疾病转变为重视精神和脑的疾病;从重视药物和治疗手段转变为重视检验和疾病管理。”
男生:“能说说您认为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转变呢?比如说为什么要重视精神疾病?”
朱维雍:“现在人类平均寿命已经超过一百岁了,最高纪录有人活了一百五十岁以上,几乎已经是人类的生理极限了。很久以前,人平均只能活四十岁,后来活到了七十岁,人们才开始重视癌症。不是以前人不想重视,而是以前的人根本活不到得癌症的岁数。但这有个极限,也就是寿命的极限。如今人的寿命达到了生理极限,人类所能得的疾病几乎都有人得过了。接下来我们要探索的是大脑和人的精神世界,那里还是一片白地。”
男生:“那关于药,有人说这几百年来制药几乎没有任何进步,几百年前的药现在还在用着,您认为这是一种科学的停滞吗?”
朱维雍:“正因为我们重视检验手段和疾病管理,所以我们能够在疾病很早期就能发现疾病,能把药控制在最低剂量和最小的副作用,所以我们不需要新的药,也就是‘上医治未病’。而且,大概在两百年前,资本还是操纵者药厂,药厂为了赚钱,把一种便宜的药修改一点,药效变化不大,可是因为知识产权而高价卖出,旧药因为便宜而停产,赚取暴利。比如说,两百年前治疗冠心病的药阿托伐他汀一颗才2块钱——换算成现在也差不多是这个价格——可是药厂为了赚钱开发出了新的药‘希罗伐他汀’,药效几乎一样,却要卖800块一颗。药厂还停产了阿托伐他汀,让病人只能吃800一颗的药。所以两百年前我们才决定将所有药厂国有化,按需生产药物。有时候科学发展太快可不是什么好事。”
男生:“那您认为近年来医学发展最大的成果是什么?”
朱维雍:“一般还是认为是哈维一号,哈维一号解决了慢性病影响生活质量的问题。患者不再需要定期来医院复查开药,哈维一号的‘荷缪斯坦斯’程序会自动监控病人的身体状况作出反应。另一方面,通过哈维一号,我们获得了很多新的科研成果,作为一个科研工具,哈维一号也是无可估量的。”
男生:“我听说您最近在研究哈维二号,请问哈维二号会增加一些什么功能呢?”
朱维雍:“目前还在构想阶段,还没有确定会增加什么功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和白血病意外,还有很多慢性疾病可以应用。”
男生:“那最终目的是治愈所有慢性疾病?”
朱维雍:“慢性病不存在治愈的概念。打个比方,慢性病就好比一个球下的垫子,病情越严重,垫子就越高。台子越高,球掉下来摔碎地板的风险就越大。在这个球掉下来之前,你没有办法让球消失,因为一个正常人也有球,只不过放在了地板上,不可能摔下来。医生能做的是尽量把垫子拿走,或者牢牢抓住这个球,让他一辈子也不会掉下来,或者摔的时候把伤害降到最低。哈维一号就可以代替医生负责管理好病人的‘球’。”
男生:“有一些人他们反对您继续研发哈维二号,因为有一部分认为,哈维一号在监控着所有人的身体数据等隐私,您对这有什么看法?”
朱维雍突然愣住。胡朗笑着摇摇头,当时哈维一号上市的时候就有这种反对的声音,毕竟哈维一号的分子机器人会监控患者的血压、脉搏和血管形态等数据,有这些数据可以推算出很多个人隐私,甚至是行动轨迹、内心感情也能推算出来。当年反对的声音不大,朱维雍很顺利就让哈维一号普及,可不知为何,如今反对的声音越来越有市场,甚至有小规模地发起几次运动。
“这个取决于你认为什么是隐私。”朱维雍吞吞吐吐地说,“一般人不会认为肤色是隐私,可是福尔摩斯能从华生的肤色看出他去过阿富汗。同样,只要把衣服脱了,一个专业的皮肤科医生就能知道你有没有婚外情,有几个情人甚至是你的性取向。绝大多数的隐私都逃不出罗卡法则。另一方面,我们用人工智能希波克拉底做了信息保护机制。只有经过患者签名授权医生才能调阅患者的个人信息。”
男生:“那如果万一遇到黑客盗取信息,请问是否有反制措施?或者患者有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朱维雍:“所有分子机器人都可以通过希波克拉底控制,但希波克拉底是不接入万维网的,所以外部入侵可能性不大,如果侵入了就是法律问题了。但是如果说保护自己的话,分子机器人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无法轻易排出体外以保证长时间在人体工作。要想把所有分子机器人去掉恐怕只有换血这一招了。”
这时胡朗哈哈大笑,男生吓了一跳,搞不清楚状况。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进来的是陈钟。陈钟看了一眼朱维雍,朱维雍立马明白了,说:“抱歉,突然要开会,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没等回答,朱维雍就快步走出门去。
来到医生办公室,其余六人均已到齐。朱维雍说:“怎么了,今天我没有病人呀。”
祁民把指环放在桌上,唤出了希波克拉底,希波克拉底投影出一张片子。祁民一句话不说,把片子推到桌子中间。
片子是一个头颅的X线片,头顶凹凸不平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
朱维雍说:“老头子,这是你的病人?”
祁民对邓霞说:“你怎么看?”
邓霞端详了一会儿,有点苦恼的样子,说:“看这小孩前囟没有闭合大概是一岁左右,不过这颅骨好像不太完整。”
祁民“哈!”的一声,说:“这个男孩子已经一岁半了,之前看他的头已经长齐了,不知道为什么天灵盖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