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斗兽场

斗兽场的外观与古罗马斗兽场别无二致，这里是亚德美斯之城里少有的大型娱乐场所，其火爆程度，与人间某国的棒球比赛相当。

与主干道上市民的冷漠相比，反倒是斗兽场里人声鼎沸，往来的市民面色潮红，充满生气。

斗兽场出口，卖零嘴小玩意儿的小贩排成了长龙，不少带着小孩儿的魔物父母驻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外，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停着一辆马车。

“我反对。”

陈冥在了解完详情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反对无效。”

托尔斯依旧是冰山脸，“如今，米勒小姐把你交给我带。自然一切都该听我的安排。”

“那也不能一上来就把我扔到斗兽场里去厮杀吧？而且只许我使用魔界的冷兵器。但是，我根本就没有进行过相关的训练。在这种情况下，你说让我去跟一个刀口上舔血多年的凶徒去搏命。你确定不是让我去送死？”

没错，斗兽场里的规则是参战的双方不死不休，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并且，在斗兽场里战斗的“斗兽”们，大多是强盗、盗贼、杀人犯、变*态以及上过战场的老兵和走投无路的雇佣兵们。

这些“斗兽”们一个比一个狠辣，都是见过血手上有过人命的狠茬子，况且还有不少老江湖，狡诈与卑鄙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在这种情况下，你让陈冥这样一个新兵蛋子，一开始上来就和这种人搏命，那确实是有些让他送命的意思了。

“啧。”

托尔斯咂了一下舌，似乎有些不耐烦，“这么说吧。你多少也是个武器大师，我问你，武器的本质是用来干什么？”

“杀人。”

“没错，就是杀人。那么我再问你，要熟悉一件武器，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陈冥沉吟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懂了，“还是杀人。”

“没错，依旧是杀人。一件武器，无论你再如何熟悉，再如何训练，再如何掌握它的使用技巧，可是你不杀人，就找不到这件武器的‘魂’。只有你在使用武器杀人的时候，把武器戳进敌人的身体里，感受着敌人生命的流逝，你才会真正开始懂这件武器。你才会真正开始去理解这件武器。”

托尔斯冷着脸，却苦口婆心，“我是个实战派，坚信不经历过血与火的战斗，不会磨炼出真正的战士。米勒小姐跟我说过，你具备成为一名优秀战士的天赋，况且你本身又是一个武器大师。你就不能有志气一些，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

陈冥沉默，多年的卧底生涯，已经将他的处事风格和思考方式，压迫的极其小心谨慎，甚至是有些神经质了。

米勒一开始跟他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他极度不信任他人，实际上这是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所致，当然，更多的是工作环境的原因，他确实不能去轻易的相信一个人。

见到陈冥还在犹豫，托尔斯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一把勾住了陈冥的脖子，“陈冥，这么说吧。我其实不信任你。”

这句话让陈冥心头一惊，他本能的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夹克中，可那里已经没有了沙鹰。

“你看，你就像个时刻绷紧神经的兔子，随时在转动你那高高的耳朵，探查周围有没有危险。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把你吓的不轻。”

说着，托尔斯一把按住了陈冥伸向夹克里的手，阴沉的说着，“让我猜猜，你这里原本有什么？是一把手枪吧。你是个可怜人，陈冥。没有了武器，你就没有安全感，你内心的脆弱就会暴露的一干二净。现在，我就是隔着两三公里远，都能闻见你身体里恐惧的味道。太臭了。”

陈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不受他的言语调拨，“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名战士，胸腔里应当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和置死地而后生的觉悟。战士，不会逃避困难，相反他们会直面困难，甚至是绝境。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后，站着至亲，站着乡邻，站着自己所爱的人。你能明白么，陈冥？战士，就是在绝望中，明知前方是死亡，也依旧会为了保护身后的人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哪怕他的牺牲只能为他所保护的人争取一秒多活在这世上的可能。”

托尔斯的眼光渐渐冷了起来，他紧紧地攥着陈冥的手，“真正的战士连死亡都不惧怕，你却连个小小的斗兽场都不敢参加，在这里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谨慎也该有个限度吧，陈冥！不信任、缺乏安全感，也该有个限度吧，陈冥！这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难道你想完成后，带着一身的臭毛病、猜疑、不信任和极端行事，最终回到你的挚爱身边么！你这样做，最终只会伤害到她！你该做出改变了，陈冥！”

托尔斯的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炸的陈冥愣在了当场，他的内心波涛汹涌，卷起了滔天的海浪，他在深渊里行走了太久，早已经忘记了如何生活在阳光下。

“我......”

很少有人能彻底说服陈冥，连他的上司都不行。但如今，他真的被托尔斯说动了，多年以来冰封的内心，在托尔斯暴力的言语的冲击下，终于裂开了一条裂缝。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眼睛有些湿润。

他愣在当场，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其实，也没那么久，只是他如今正处在一个极其关键的脱变的节点，时间的流速在他的感官里变慢了而已。

托尔斯一脸严肃的盯着他，能不能真正跳脱出曾经的阴影，真正踏出迈向光明的一步，就看现在了。

不久。

陈冥的情绪开始稳定，眼中的光芒渐渐炽热起来，托尔斯有一点说的是对的，他不能带着一身的臭毛病，回到妹妹的身边，在他给自己的未来构图中，无论是自己也好，妹妹也好，都应该真正获得幸福的生活！

他确实得要做出一些改变了。

当深渊里的猛兽，开始抬起头颅，向往深渊之外的光明时，脱变就已经开始。

“我不是胆小鬼，托尔斯。”

说着，他一把攥住了托尔斯攥着自己手的那只手，逐渐用力，一把甩开了托尔斯修长的手掌，“而且，我也不需要你信任我，米勒信任我就够了。”

说完，他坏坏一笑。

这话，纯粹就是回敬托尔斯的。

“哼，倒也不算无可救药。”

托尔斯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最后那句话，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跟我去报名。”托尔斯跳下马车，指着人声鼎沸的斗兽场，意气风发，“你的目标，是在这里成为‘十胜王’！”

“嗯？”

什么是十胜王？

陈冥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托尔斯拽着走进了熙熙攘攘的的人群中，他根本没办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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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的过程非常顺利，斗兽场的管理只是简单的登记了陈冥的姓名、种族、技能，以及他目前的住所后，就离开了。

“现在，我们做什么？”

“等着。等管理员安排你的比赛。快的话就今天下午，慢的话，可能要到明后天了。”

陈冥皱了皱眉，“难道，他一天不给安排赛事，咱们就得每天都要来等着？”

“当然。”

托尔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也太麻烦了吧？”

“是麻烦，但如果你能连胜三场，那么往后的比赛，就不需要你天天来等着了。而是会有斗兽场专门的人送信到你的住所，通知你哪一天来参加比赛。”

“VIP待遇？”

“没错，就是VIP待遇。”

托尔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稍微有点兴奋，“你要知道，如果你能在斗兽场里连胜三场，那么你在亚德美斯之城将小有名气，出门会有许多人跟你打招呼，吃饭会打折，甚至如果有死忠粉的话，还会请你吃饭睡觉。

而，如果你能连胜五场，那么就会有富商和小贵族过来请你去当他们的亲卫队队长，从而获得一份儿体面的工作和不错的薪水。而且，如果你的面容姣好，或许还能勾搭上一两个情人。”

“哦？没想到，这斗兽场还是个不错的晋升通道啊。”

陈冥稍微明白点了，可他转念一想，又连忙问道：“那十胜王又是什么？”

“十胜王，顾名思义，连胜十场，斗兽称王。如果，你能走到那一步，那么你的大名，将被整个无主之地传颂。吟游诗人会将你的事迹编成故事，著名的艺术家会为你画画像，甚至就连音乐家都会为你谱曲。啧啧，这个待遇已经堪比一些大贵族了。”

托尔斯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追忆。

而陈冥则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有些不解，“为什么十胜王的待遇这么好，这很难么？”

“很难。”

托尔斯的嘴角含笑，“我刚才说过‘连胜十场，斗兽称王’对吧。其实，这句话有两种翻译。如果你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到九连胜，然后区别的关键在于第十场比赛。”

“第十场比赛？”

“没错。第十场比赛，你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是挑战一位已经成名的十胜王，只要杀死他，那么你就能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代的传奇。”

“嗯....那如果十胜王不应战呢？”

“嘿，其实一般他们都不会应战，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谁还想再回去打生打死？一般人只能走第二条路，就是再与其他已经九连胜的斗兽们比赛厮杀，在这样的厮杀中，再连胜十场，自然会自动晋升成为‘十胜王’。”

托尔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想啊，无论是战胜上一代的传奇，还是连胜十场极其精彩的比赛厮杀，通过这两种方式，晋升的‘十胜王’，不都极具话题性与传奇性么。”

“确实如此。”

陈冥点了点头，彻底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陈冥，陈冥是哪个？”

等候大厅里，忽然蹿出来了个猪头人，它体型庞大，肚子看起来很大，可身上没有一处肥肉，全是横肉，就好像一辆人形坦克一样。

它的嗓门洪亮，此时正一手拿着名册，一手拿着铅笔挠了挠头，模样稍微有些憨，但没有哪个人敢轻视怠慢它，它身上的血腥味很重，亚麻布衣上也全是已经干涸掉的乌漆墨黑的血迹。

这明显也是一个狠茬子。

“我是陈冥。”

陈冥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托尔斯在一旁轻松的说道：“你的运气还挺好，这么快就能有你的比赛。”

说着，他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早早打完比赛，今晚一起去喝点。”

“？”

陈冥对托尔斯能说出这样的话略显惊讶，这是初步接受自己了？

“好。”

最终，陈冥爽快应下。

“快点，磨磨蹭蹭的。”

猪头人催促。

紧跟着，两人离去了。

托尔斯也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也跟着有点紧张了，“奇怪，当初我上擂台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又站了一会儿，他一扭头，往观众席的出口走了去，不盯着点，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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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编号是4号，先在这里挑选武器，然后等人喊你，就从那个口出去。啥？规则？没有规则，直到你们厮杀的双方彻底倒下一个，比赛结束，你就可以滚回家了。”

说完，猪头人有些怜悯的看着陈冥摇了摇头，认为这个菜鸡，可能连今天的比赛都熬不过去，对于像陈冥这样的人，他见得太多了，他们根本就不是战士，或许陈冥之前还是一个普通的市民，结果不是负债累累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就是因为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原因，被送进了斗兽场里，然后惨死在其他斗兽的手下。

“小子，好心提醒你一句，待会儿你要实在扛不住，就跳出擂台，起码能捡一条命。”

陈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谢谢，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会的。”

“嗯。”

猪头人说完就走了，他还有其他的比赛要安排。

陈冥在一排排陈列武器的木架前走过，他回忆着来这里之前，托尔斯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对于一个战士，趁手的武器至关重要。而，往往挑选趁手的武器，在于第一眼。你说我说的啥意思？意思就是挑一件你看中第一眼就喜欢的武器，就这么简单。”

看过一件件武器，陈冥始终没有找到能让他第一眼就喜欢上的武器。

“难道说，我跟冷兵器的相性太差了？”

他有些郁闷。

“嘿，伙计。”

这个时候，一个贼头鼠脑的家伙跑了过来，他似乎是一个未进化完全的狼人，佝偻着弯曲夸张的腰背，手里撑着个粗大的长竹竿，小声地说：“我刚才观察你很久了，伙计。你是第一次来斗兽场吧？”

“嗯。”

陈冥点了点头。

“你似乎在未没有找到趁手的兵器而头疼？”

狼人低声笑了一下，“你知道么，伙计。其实，在斗兽场里比赛厮杀，可以不用斗兽场提供的武器的。你可以自己带武器。”

“嗯？我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陈冥有点郁闷，这点算是托尔斯的疏忽么？

他想了想，感觉以托尔斯的性格来说，他可能压根就没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那个家伙似乎有一颗无敌超然的心。

“嘿，我就知道。”

狼人冲他招了招手，“不过幸好，你小子运气好，碰到了我，我这边有几件私藏的兵器，放到外面绝对是抢手货。今天，我看你可怜，也是发发善心，特价卖给你。”

哟，这词有点耳熟啊。

这是碰上卖黑货的了？

搞不好，还可能是个骗子。

陈冥已经在心里打起了十二分注意，不过，他已经看完了斗兽场里所有的武器，那些武器都是些廉价的武器，而且大多是钝器，好多钝器上边的碎骨渣和内脏片都没清洗干净，就算是有刀剑枪这样的武器，其刃口也都钝的不行，感觉跟拿着一个铁板砍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里是实在找不到称心趁手的武器了，要不，就去他那看看？

陈冥稍微一思考，就做出了决定，他装作有些怯懦，有些犹豫的样子，“我能不能先看看？你知道的，我身上没多少钱。”

狼人的眼睛一眯，他打量了一番陈冥，看到他穿的得体，衣服整洁，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于是又重新喜笑颜开，“可以可以，没问题。”

他鬼鬼祟祟的带着陈冥来到了一个拐角的地方，这里距离刚才的武器库不远，即使是有人现在喊号，陈冥也能听得到。

斗兽场的主体建筑材料是大石头，所以房间里、通道里，大多阴暗潮湿，而且路面上还有不少积水，臭烘烘的，显然当初这座斗兽场设计时，没把排水系统搞好。

“嘿嘿，就在这了。”

狼人神秘兮兮的搬开了一块遮挡的石头，里面赫然有两立方米的空间，呵，这个家伙倒是能耐，能在斗兽场的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一个私人武器库。

“你瞧瞧，这是之前一名三连胜的选手使用的半月刀，我保养的不错，你仔细看看，刀面上现在还能看到有精灵族的子纹在闪耀光芒。”

狼人这里确实有不少好货，他喋喋不休，“这个算是半件附魔的武器了，我大方点，卖你十个金币好了。”

“十个金币？”

陈冥有些惊讶，因为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金币这个概念，不过，他知道一般人到这时候，应该都对这个价格表示一番惊讶才对。

因为，这个黑心商人，明显会把价格报的高的离谱。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狼人对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他继续苦口婆心的说：“小伙子，你也得为我想想啊。这个价格可能确实偏贵了一点，但只是一点，可这是我打生打死自己拼了老命赚回来的啊。多出来的那点钱，就算是我的人工费了。你仔细想一想，这合不合理。最主要的是，这把武器，他能帮助你在斗兽场里活下来啊！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活着还重要么？”

“你说的....有点道理啊。”

陈冥这话完全是敷衍，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一件黑黝黝的武器给吸引住了。

那一把几乎没有护手的纯黑横刀，可刺可劈砍，直愣愣的。

按照往常的惯例，陈冥这个时候，应该再跟狼人扯皮一番，可是他刚才已经听到有人在喊3号去比赛了。也许很快就会轮到他了。

所以，陈冥没有时间再磨叽了，他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我真没那么多钱。不过，我看上这把横刀了。你开个价吧。我只能接受一金币。”

“你........”

狼人的面色十分震惊，他似乎没有想到陈冥会这么无耻，直勾勾的瞪着他，直到陈冥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的时候，狼人才眉头一舒缓，很有些憋不住笑的意思，“你居然肯付一金币。成交，拿去，立马拿去，小子，咱们可得说好，做买卖得有诚信，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可都收不回来了。”

狼人这一连串的变脸，直接给陈冥看蒙了，怎么回事，貌似自己做了一笔巨吃亏的买卖啊。

他是那种肯吃亏的人么！？

很显然不是。

陈冥一把拉住了狼人的肩膀，“等等，这武器有问题？你要是敢卖我残缺品，我肯定.....”

“诶呀，年轻人，别着急，别着急。这把横刀，你绝对的好眼光，没问题，而且你要是能拿到北方大陆的真正大城市里，保准能卖出几百，不，甚至几千金币的大价格。”

“那你怎么还......？”

“哼，年轻人，我老狼啊，没什么优点，就是还能看得清自己。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一辈子也就在这斗兽场里过活了。纵使我坐拥这种宝贝，可如果它不能变现，不能让我吃饱饭，你说我留着它干嘛？”

况且，这横刀的来历有问题，我巴不得早点转手。

狼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说，你平白捡了一个便宜不说，现在反倒头说我老狼的不是了？你个小子，还是人么？”

“不对，这里边肯定有事。”

陈冥还想再问，可他已经听到管理员再喊4号了，他不得不得去商场比赛了。

他皱了皱眉，老狼一摊手，摆出了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这摆明是吃定他了。

“啧。”

实在是时间不允许，陈冥一把拿出那把横刀，瞪了老狼一眼，“要是这刀有问题，等我下来，你就死定了。”

“哼，到时候别说我死定了，你指定还得谢我。”

老狼摇了摇头，看着陈冥远去的身影，忽然一个激灵，追在后面高喊，“不对，小子，你还没付钱呢！”

“等我活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