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試探虛實

他讓這個戲班在第二天晚上為國王演出,他親自安排了一齣叫「貢扎古之死」的劇目。戲裏表現一宗謀殺案:公爵貢扎古的姪兒琉西安納斯為貪圖公爵的財產,在花園裏把他毒死,後來這個兇手沒多久就得到了貢扎古妻子的愛。

國王不知道這是一個圈套,他和王后以及滿朝文武興致勃勃地來到劇場。哈姆雷特特意坐在他身邊,以便仔細觀察他的神色。

絳紅色的帷幕拉開了,舞台是一個春光明媚的花園。貢扎古跟他的妻子正在進行柔情蜜意的談話。妻子一再表白她的愛,說假若有一天貢扎古先她而去,她也決不會再嫁別人。如果她違反自己的諾言,她希望受到詛咒。

這時,哈姆雷特發覺他的叔父的臉色驟然改變了。隨着劇情發展,當琉西安納斯輕輕走進花園,把懷中的毒藥倒進睡在那兒的公爵的耳朵裏的時候(這情景太像鬼魂描述的故事了),哈姆雷特湊近全神貫注的國王耳邊,向他解釋:「瞧,他為了篡權奪位,竟把自己的親叔父毒死。下面,將要演到這兇手怎樣得到那女人的愛了」。

這話似乎說得很輕鬆,但他的目光卻緊緊盯牢了國王。國王的臉色在那一剎間變得死一般灰白,站了起來,大吼一聲:「給我點起火把,引路回宮。」

一大隊士兵馬上舉着火把跑步走進來,引着國王與王后一行匆匆離去。

國王的暴怒,使演出停止了,但終於讓哈姆雷特證實了那個讓人悲痛的秘密。他對霍拉旭說:「好霍拉旭,那鬼魂真的沒有騙我!」

但是,他還未進一步談及復仇計劃時,宮中侍者就前來召他立即進宮面見王后。

在寢宮,王后卧在牀上,臉上隱隱約約留下淚痕。哈姆雷特的圈套已經激怒了國王。劇中兇手下毒的情節與他罪惡的手段實在太相似了。他已知道自己的罪行敗露,感到哈姆雷特的復仇之劍已逼近了他的心臟。他要作出對策,但要王后再進一步試探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來到母親面前。

「孩子,你已經大大開罪了你的父親啦!」王后說。

「母親,是你大大得罪了我的父親!」哈姆雷特針鋒相對。

王后低下頭,避開王子那犀利的目光,罵他是「胡說八道。」

「你才是胡說八道。」哈姆雷特反唇相譏。

寢宮裏的氣氛緊張異常,王后被哈姆雷特逼得渾身發抖。她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便起牀去請救兵。

哈姆雷特卻用身體擋住門口,冷不防從身後拿出一面鏡子,「母親,請你照照自己的靈魂!」

「你要幹什麼呀?殺人嗎?」驚恐的王后尖叫起來:「救命呀!」

突然,房內的帷幔後面也傳出一陣叫喊聲:「救命呀!救王后呀!」

哈姆雷特一驚,推開王后,猛地向屋角回過頭。此時,他的眼睛已被復仇的怒火燒紅了,他認定自己的殺父仇人就在裏面。他「唰」的一聲拔出長劍,怒吼一聲:「鼠賊,我來結果你!」他一個猛虎出擊,把長劍深深戳進去。頓時,柔綠的帷幔染上了斑斑血漬。

哈姆雷特慶幸上天賜予自己這樣一個意外的報仇機緣,頓時揚眉吐氣。可當他用劍挑開帷幔時卻目瞪口呆——倒在血泊中的不是國王,而是自告奮勇來當密探的御前大臣波洛涅斯。

驚恐萬狀的王后嚷了起來:「你幹了一件多麼殘酷的事呀!」

「殘酷嗎?」哈姆雷特把劍插回劍鞘,「真正的殘酷,是殺了國王,然後嫁給他的弟弟!」

哈姆雷特悲憤難平,要說的話已沒法收回了。他看到王后房中有兩個小鏡框,分別鑲着兩位國王的肖像。哈姆雷特把父親的像送到母親面前;說:「你看,他多麼高雅優美:太陽神的捲髮,天神般光潔的前額,戰神般明亮有神的眼睛,這卓爾不凡的儀表充分顯示出偉男子的魅力,這就是你從前的丈夫。」

王后雙手捧着臉,淚水從指縫裏溢出。「你再看看這個吧,你現在的丈夫,他像一株霉爛的禾穗,像一條害蟲,損害了自己健碩的哥哥。你不覺慚愧嗎?跟這樣一個用賊一樣的手段竊取王位的人一起生活,並作了他的妻子,你不覺得羞恥嗎?」哈姆雷特按着劍柄,一步一步逼近王后,他的質問如一把靈魂的解剖刀,把她的心靈刺得鮮血直流。

知識泉

太陽神:古代許多民族都崇拜太陽。古埃及的太陽神又稱為雷;在希臘神話中稱為阿波羅,被認為是創造宇宙的主神,並且主宰諸神和全人類。

解剖刀:解剖操作時,所用的器械。

「別說下去了,你使我的眼睛看見了自己靈魂深處的污點。」王后舉起手遮着臉龐,像要擋住哈姆雷特的唇槍舌劍。她跪在兒子面前泣不成聲,哭求道:「別說了,孩子……」

這時,門口的帷幔捲動了一下,父親的鬼魂又一次出現了,他喊着哈姆雷特的名字,讓他不要再傷害母親,而應該切記復仇的諾言。說完便飄然而去了。

「父親!父親!」哈姆雷特跌跌撞撞追出門外,失神地叫着。王后看不到鬼魂,卻以為兒子又發瘋了,忙向上天祈禱。

哈姆雷特卻指着蒼穹說,那是父親。王后不相信鬼魂之事,哈姆雷特請她摸一摸脈搏,那平靜的跳動證明他一切都那麼正常。他嚴肅地請求她不要對現在的國王盡妻子之道,他會用一個兒子的身分來祈求上天祝福她。

良心發現的王后摟住兒子,答應今後一定會按照他說的去做。

波洛涅斯不幸的死給了國王一個藉口,他決心抓住這個機會把哈姆雷特驅逐到英國去,因為他知道哈姆雷特是他的最大威脅。但他不敢在國內處死王子,因為愛戴王子的人民和王后都不會答應。


(1)篡權:以不正當的手段奪取權力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