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鬼魂出現

丹麥王國的艾爾西諾城堡正被愁雲慘霧籠罩着。兩個月前，舉國擁戴的國王老哈姆雷特猝然去世了。據說是在御花園不慎被毒蛇咬死的。

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國王的葬禮兩個月後，他的胞弟——克勞狄斯不但加冕登基，而且還與原王后，他的親嫂子結為夫婦。於是，國喪的哀樂馬上被加冕與婚慶的樂曲淹沒了。舉國上下都被一種猜疑的不安情緒困擾着。

最痛苦的當然要數王子哈姆雷特了。隨着親愛的父王的溘然去世，他心中的偶像突然倒塌了；而母后的可恥失節，更讓他覺得世界在頃刻之間變成一個長滿毒草荊棘的荒蕪的花園。

他從就讀的德國奔喪歸來，終日被痛苦折磨着。王位的失去固然是一個刺骨的創傷，但母親如此卑賤地投入叔父的懷抱，這恥辱如毒牙一般日夕啃齧着他年輕的心。儘管王后和國王都想盡辦法讓他快活起來，但沒有成功。雖然聽說父王是被毒蛇螫死的，但哈姆雷特卻敏銳地察覺到，這條毒蛇可能就是他的叔父。克勞狄斯為了要當國王才把自己的親兄毒死的。但母親呢？她有參與這個謀殺嗎？她知不知情？

正當哈姆雷特被這些疑問困惱得心神不定之際，他的好朋友，同在德國留學的同學霍拉旭來看望他，身後還跟着兩位守城的軍官。他對周圍掃視了一下，然後走近哈姆雷特，神秘地說：「殿下，我昨晚看見他了。」

「看見誰？」哈姆雷特莫名其妙。

「我看見你的父王。」霍拉旭把兩位軍官招過來，「他們可以為我作證。」

這消息太突然了，哈姆雷特緊張地盯着朋友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極力按着自己快要蹦出胸膛的劇烈跳動的心。

「前兩晚，這兩位朋友，馬西勒斯和勃那多，說午夜在城堡守望時，在鐘敲過十二下後，便看到一個全身披甲的鬼魂出現，模樣與你父親一模一樣。開始我不相信，昨夜特地陪他們一起守望，果然一點不假。」

「他和你們說話了嗎？」哈姆雷特緊張得聲音都顫抖了。

「沒有。但有一次他好像要開口，忽然晨雞啼唱，鬼魂就立即杳無蹤影了。」

怪聞讓哈姆雷特震驚異常。以前，他也聽過這類傳說，如今父親披甲顯靈，說不定是為揭露那罪惡的秘密，特地來指點迷津的。

王子決定當晚參加守城。

這是一個極冷的夜晚。凜冽的寒風吹過灰白的城垛，發出淒厲的嘯聲。冰涼的星星在森森的蒼穹上閃着寒光。一彎冷月在灰濛濛的雲海中乍藏還露，月光照耀下的城頭如墳墓般沉寂。

鐘樓的鐘剛敲過十二下，一陣輕風從灰雲中沙沙掠過，城頭頓時飛沙走石，躲在高台下的哈姆雷特和霍拉旭、馬西勒斯感到一陣切骨的寒冷。

「瞧，殿下，他來了！」霍拉旭抓着哈姆雷特的手臂，注視着一塊飛奔而來的黑雲。

隨着一陣可怕的呼嘯聲從天而降，翻滾的彤雲裏掙扎出一個幽靈般的人影，飄飄悠悠，悄然無聲地落到城頭上。他全身穿着青銅鎧甲，慘白的臉上，悲哀把憤怒蓋過了，烏黑的鬍鬚夾雜着幾縷銀鬚。那雙帶血的眼睛目光炯炯，「啊，父王！」哈姆雷特差點失聲叫了出來。

鬼魂似乎已察覺到有人存在，木然地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父親，尊嚴的丹麥先王！」哈姆雷特竭盡全身力氣呼喊：「父親，請回答我！」

毫無反應的鬼魂突然慢慢舉起臂膀，揚了兩下。

受到招喚的哈姆雷特站了起來，卻被好友拉住。「殿下，不能去！說不定他把你引到懸崖絕境，才露出猙獰面目，那可怎麼辦？」霍拉旭哀求道。

可是，王子此刻心中沸騰着的渴望已把驚恐壓了下去，全身每一根微細的血管都變得像怒獅的筋骨一樣堅硬。他不顧勸阻，掙開朋友的手，飛一般地隨鬼魂而去。

當鬼魂與哈姆雷特單獨相對時，他開口說話了。他說他就是老哈姆雷特的鬼魂，他是被人下毒手害死的。正像哈姆雷特深深懷疑那樣，是他的親弟弟克勞狄斯為了霸佔他的王位和妻子，在一天午後，他在花園裏睡覺的時候，偷偷走到他身邊，把青草汁注進他的耳朵裏。那毒汁是要人命的，它像水銀一樣流進他的血管裏，把血燒乾，使他全身的皮膚長起一層硬殼似的癩。然後奪去他的生命、王位和王后。

「兒子，如果你確實愛你的父親，你一定要替他復仇，要懲罰那個卑污的兇手！」鬼魂轉而又哀歎道：「你的母親無疑是墮落的，她背叛了同她丈夫的恩愛，嫁了謀殺他的人，但你在報復那個篡位者時，千萬別去傷害她吧。把她留給上天去裁判，讓她的良心去復仇！」

哈姆雷特對鬼魂堅定地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沉重的使命。

這時，遠處響起了清亮的雞啼聲，黑夜隨着濃霧漸漸消褪了，哈姆雷特像一座雕像般佇立在曙光微露的高台上，目光呆滯，形影孤單地望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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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荒蕪：土地因無人管理而雜草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