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独孤伯将昏迷的独孤婉绑起来扔在马匹之上,那边几个恶奴却是追着柳向北已经跑出了朱雀门。
一跑过城门,小向北急忙便冲着先前同肖小刀、孙乾二人刚刚分别的地方跑去。
“五伯伯、六伯伯 ,救命呀!”
肖小刀和孙乾两人也未走太远,刚带着家眷在城门口不远处的一处茶棚坐下。两人屁股还未坐热,就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追着一个小孩子跑出了朱雀门。
肖小刀眼尖, “老六,这个娃儿有点像向北啊!”
待孙乾刚要仔细观瞧,便听到柳向北呼喊救命。虽是离得远,看不太清,可这几年,孩子们跟随他学武的时候是最久的,每日朝夕相处,他对向北的声音可是毫不陌生、自是熟悉的很。
一旁孙近山和肖若水两个孩子这时也焦急地异口同声道:“爹爹,那是向北哥哥,你们快去打坏蛋。”
孙乾见状,忙道:“五哥,你先将嫂子她们都安顿好,我找机会去救向北。看样子,这伙人来者不善,如果我失手被擒,记得托人去给金吾卫的尉迟大将军送个信,就说可还记得孙定坤当年为何而死,他自会帮助你去寻找到七弟的下落。”
“七弟足智多谋,无论这伙人是什么来路,以七弟的本事,一定可以想办法救出我们!”
肖小刀点头道:“六弟小心,安全第一,我一旦安顿好弟妹她们,就想办法去联系尉迟将军。”
两人言罢,急忙分头行动。
孙乾身高体壮,平日最善使陌刀,可陌刀为军中武器,常人不但不便携带更是太过招摇。于是黑大汉孙乾离开三柳村之时便只带了一把横刀防身,原是防备路上遭遇绿林匪寇,却不想一路上却顺利的很,更不曾想这把横刀反倒是在这长安城外居然有了用武之地。
抽刀在手,孙乾轻身疾行,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柳向北身前。
“向北,站到我身后去,看六伯伯给你出气!”
柳向北乖乖站到一旁,气喘吁吁地说道:“娘亲好像被他们擒住了,刚刚我听他们的主人说话,当年外公失踪似乎也同他们有关系。对了,六伯伯你小心他们暗箭伤人 ,虽然那个人射的好像不怎么准!”
这会儿,孤独伯刚好骑马赶到,听到柳向北一个小娃娃居然说自己引以为傲的箭术垃圾,又想到自己确实是在百步之内,接连两箭都没有射中他,顿时气的脸色发青。
独孤伯也不过就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正是性情冲动易怒的年纪,平日里更是被人甜言蜜语奉承惯了,哪里容得下有人说自己半点不好,气急败坏地就吩咐手下教训柳向北。
十余个随从抢身而出,便将孙乾团团围住。这会儿动手的可不是手下那几个花拳绣腿的恶奴了,那几个人也就平日里欺男霸女还行,虽是颇受独孤伯的宠信,武艺倒是一般,不然也不至于半天连一个独孤婉都难以制服。
独孤猎素知自己儿子平日所为,他自己年轻时候就是那样的人,也是担心儿子,专门为他训练了一批武艺精湛的随从 ,更是聘请了两个江湖好手做他的贴身护卫。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年纪上下的江湖客经验老道,一看孙乾身形高大威猛,手中挥舞一把横刀更是虎虎生威,便知道此人一定是个刀法娴熟、武艺不俗的硬茬子。
他也不逞强,先是招呼手下人上去对付他,一来是想观察一下孙乾的武功路数,二来也是趁此多消耗一些孙乾的体力。
手下人哪里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见首领有令,毫不犹豫便掏出所佩戴的兵刃,向着孙乾便一拥而上。
孙乾这个昔日金吾卫陌刀士也算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也是丝毫不怵眼前这十余人。
只见他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犹如龙吟虎啸一般,震的众人都是头皮发麻、神情恍惚。
随后便欺身而上,不待这群随从护卫反应过来,就是势大力沉的连环劈砍。
只听得一阵叮铃当啷,每个护卫皆是手腕吃痛,弃了手中武器。众人纷纷惊骇地看着孙乾,那位混迹江湖许久的高手更是难掩神情惊愕。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自恃武艺高强,也能独自一人对付这十数位手下,可如此风驰电掣的速度便卸了他们手中武器还不见血,他却自知很难做到。
这经验老道的江湖客摸了摸自己的鹰钩鼻,眼珠一转,当即命众人撤下,微微倾身,抱拳施礼。
“阁下武艺不俗,不知出身何处?在下不才,蒙江湖人抬举,人称 ‘天勾手’贾鹰阳。今日我家公子冒昧,冲撞了阁下亲眷,不知阁下可否卖我楚国公府独孤家一个面子,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这贾鹰阳年近六十,在整个北方绿林道上都算是个人物,年轻时候更是长安暗道上炙手可热的金牌杀手。随着长安暗道魁首“潇湘馆 ”一夜之间满门覆灭,他不知怎的,竟摇身一变成为了独孤猎的坐上宾。
久在江湖,贾老头可不比少年人那般莽撞。他自衬自己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战败面前这个黑壮武士,便示弱一二,想着凭独孤家的势力,让其知难而退,也免去此番纠纷。
孙乾曾在长安多年,哪里不知这些豪族权贵的路数。他刚要张嘴答话,另一边的公孙伯见自己这一帮随从在人家手里一招都走不过去,却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自己堂堂小侯爷怎么可以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打我独孤家的人,还想全身而退。贾老,跟他客气什么,给小爷把这黑鬼往死里打,留他口气儿就行!出了事儿,小爷我给你兜着。”
贾鹰阳见独孤伯张嘴挑衅,心知要遭。暗道自己这哪里是客气,这不是怕打不过,更丢人吗!
哭丧着一张脸,贾鹰阳硬是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既然小侯爷发话了,这位壮士,贾某得罪了。”
从背后摘下自己的独门兵器“天星勾”,老头子还对着自己的同伴使了一个眼神,让其为自己掠阵。
说起这同伴,虽也是独孤猎请来保护幼子的高手,却同贾鹰阳有着大大不同。
前者,武艺高强却也终究不过只是一介家奴的身份。
而这位始终一脸冷漠,站在独孤伯身旁却又不无厌恶地看着他的道人,却是出自皇朝圣地之一的清虚观,乃是独孤猎的坐上宾。
清虚观、竺心寺、药仙谷乃是如今皇朝的三大圣地。当然追溯到二百年前,儒道兴盛之时,圣地之中还要再加上一个无涯山。
无涯山自孔圣亡故之后已封山近二百年,鲜有门人出世,更因儒教遭皇朝厌恶,如今早已失去了圣地之名。
反倒是其他三大圣地,仅百年来逐渐多了许多门人下山修行。一尘子就是清虚观众多入世弟子之一,可他自小在道观中长大,哪里知人间疾苦,更是不懂人情世故。
下山后的他曾被长安城一勋贵请去为自己卜卦算命。这一尘子却也颇为精通《易经 》,只不过他竟毫不避讳地便直言这位勋贵不出七日必有血光之灾,惹得人家直接将他关在了地牢之中。
结果那勋贵七日后,果真落马坠亡。
一时之间,一尘子便由长安豪族的坐上宾变成了长安城中人人喊打的“妖道人”,
那勋贵子女更是声称他咒杀了自家父亲,要把他扭送官府。
当时还是独孤猎偶然听闻此事,觉得十分有趣,便出手打发手下人将此事压下,更是将一尘子请入自己府中做供奉。
一尘子,清心寡欲,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不曾想被独孤猎救了一命。
他虽无欲生死,然而师父却曾言救命之恩,不可不报。
于是虽不愿与权贵多纠缠的他为报独孤猎救命之恩,便承诺为其效命三年。后来独孤猎见他武艺不俗,便请他去保护自己的独子独孤伯。
三年间,一尘子虽是看不惯孤独伯所作所为,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答应为他父亲效力,又怎能出尔反尔。
这边,察觉到贾鹰阳求助的眼神,一尘子微微点头,似是告诉贾鹰阳自己会同他一起出手,自人群中走出,同他一道站到了孙乾面前。
孙乾对这贾鹰阳倒是不太在意,暗想这老头不过是兵器奇特了些,可他年老干瘦,气血不济,心知自己这般势大力沉、大开大合的战阵功夫最是克制于他。
可再看这面容清俊的年轻道人,孙乾却是有些抓不住对方跟脚。
只见一尘子,一身青灰色道袍,腰间一根布带,足登一双踏云履,身背七星长剑。
整个人气宇轩昂,一头奇特的白发被一根木簪牢牢束住,剑眉虎目、鼻梁坚挺、嘴唇厚重,更兼面容清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俨然一副神仙中人的打扮,却不知怎的同这一群仗势欺人之辈混在一起。
似是见他疑惑,一尘子也不解释,只是歉然一笑,便将背后七星剑拿在手中。
原本见这长剑柄长足有一尺有余,上面更镶嵌着七星宝石,孙乾还以为那是把道剑。
却不曾想此剑抽出后,剑身竟是还没有剑柄长,似乎是曾被人以巨力拦腰斩断,只留下靠近剑柄部分不足半尺长的剑身。孙乾暗道可惜,这竟是一把残剑。
贾鹰阳见平日里难得出手一次的一尘子居然打算相助于他,心中大定,挥舞着手中天星勾,便直刺孙乾双眸。
孙乾见他身法敏捷,下手狠厉,看了一尘子一眼后,收起了心中疑惑,也挥舞着手中横刀,架住对方手中那勾刺状的异形兵器。
“双蝎探尾!”贾鹰阳手中单勾竟是瞬间一分为二,在那刃锋之处竟是眨眼间探出两个勾刺,绕过了孙乾手中横刀,直刺孙乾双眸。
孙乾看着眼前直直刺来,还闪烁着幽蓝色的利刃,心中也是吃惊不已。他也没想到,这武器奇特无比,竟然硬中带软,还能演变出多番变化,而且观其颜色,锋刃之处明显是淬了毒素。
一个侧身,孙乾眼疾手快,右手急忙弃刀,随后左手轻探,又将之接过。只听“叮、叮。”两声,便巧妙地拨开了两个勾刺。
这时,一尘子的剑竟也到了,乃是直刺孙乾左手手腕。“当啷”一声,只见孙乾左手用力,瞬时转出一个刀花,便用那横刀的挡手抵住了一尘子手中残剑剑刃。随后他交刀右手,左手则是在小腿边上抽出一把短剑,握在掌中。
“小道长好俊的功夫,好大的力量!”孙乾哈哈大笑,又略带鄙夷地扫了贾鹰阳一眼:“你这老小子就差远了,就会玩些下三滥的手段吗?”
贾鹰阳见孙乾瞧不起自己,哪里肯忍,右手持勾再次欺身而上,这一次他更是下手阴毒,专奔着孙乾双腿之间招呼。
没办法,他虽是身量不矮,可比之身长近丈的孙乾却还是矮上许多。他这独门勾法本是要专打对手面目,可若是面对孙乾,他却是免不得要仰起头,十分吃力的很,索性就玩起了阴招,专盯着孙乾下阴处招呼。
孙乾见这阴森森的老头下手狠辣,也知道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右手长刀,左手短剑,一攻一守,将自己周身防护的是密不透风。
再加上他气力惊人,贾鹰阳每一次磕碰在他的武器上,那碰撞产生的反震之力都是震荡的自己反倒气血翻腾。
他自知自己并不是这黑大汉的对手,毕竟打了这许久,这大汉不仅一滴汗都没掉,反倒越战越勇,可自己却觉得每一次武器碰撞的反弹之力犹如叠浪一般,竟是一次比一次大。
咯出一口血,贾鹰阳急忙高喝一生:“一尘子道长,还是请您全力出手吧,老朽都快脱力了!”
只见一尘子不慌不忙,朗声说道:“那你便在一旁守护公子。”
随即他转身面向孙乾:“小道承人恩情,今日恐怕要多有得罪了,希望大哥莫要记恨。”
孙乾也是豪爽汉子,连忙摆了摆手:“各为其主,有啥可记恨的。道长武艺不俗,出招也磊落的很。刚刚你若是刺我胸前要害,我也免不得一番手忙脚乱,不过也恕我直言,道长神仙人物,实不该与这些人为伍!”
一尘子闻言,只是苦笑着不说话,心想自己下山的时候哪知这些人情世故。
自己那便宜师父只是告诉自己,下山后只需帮助那些达官显贵趋吉避凶,自是可得人间富贵。
奈何当时他已算到那位勋贵命不久矣,本就难救,再加上那位勋贵压根不信自己,还把自己塞进了地牢中,自己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从施展不是。
最可气的是,那勋贵把自己关起来后,依旧整日嗜酒如命,最后醉酒身亡而死也就罢了,还害的自己堂堂清虚弟子最后居然落得个“妖道 ”之名。
自己原本还一直忧心这事儿若是被师父得知,还不得打断自己狗腿,不过好在三年之约马上就到了,自己到时恢复自由之身,可要早点离开长安这个破地方。
孙乾见他面露凄苦之色,也知他有难言之隐。便不在多说。
“道长心怀仁善,在这长安城外,天子脚下,估摸再过片刻,巡城兵马司的人也就到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我全力出手,各出三招,文斗一番,咱们不必分生死,只以此分胜负即可,如何?”
“若我胜,那道长就将我弟妹放了,让我和侄儿也一同离去,不可再横加阻拦。若道长胜,那是我学艺不精,我束手就擒,不做反抗就是,但请道长可以护得他们母子平安,将她二人带到今年新科状元柳阡夜身边 。”
沉吟片刻,一尘子点了点头。“承蒙先生信任,就依先生之言!”
也不管一旁独孤伯如何气急败坏,一尘子,左手掐剑诀,右手执剑而立,静立不动,不攻不守,泰然自若!然而若细细观察,却会发现,他手中长剑断裂之处竟是隐约伸展出一道淡青色的光芒,足有一尺多长。
一尘子道心无暇,既然约定全力出手,他也当真毫不藏私。另一边孙乾见此异象,却是大惊失色:“剑气?想不到小道长年纪不大,内家修为如此深厚!”
只见孙乾神情肃穆,周身也激荡出一层灰蒙蒙的罡气,一马当先的大踏步而来,手中横刀则是顺势朝着一尘子直劈而下。
这一刀声势凶猛,伴随雷鸣之音,乃是金吾卫军中绝学,名为“雷霆 ” ,以速度快、力量强劲而著称。
一尘子见招式凶猛,也不硬接,反手就将手中七星长剑上撩而去,乃是使了个化刚为柔的路数,正是清虚观嫡传“清风剑法 ” 。
名为清风,实则极速无比,更是带着绵延而来的劲道,巧妙的将这雷霆一刀之上所含巨力尽数化解。
孙乾也不意外,早在看到这少年道士竟然内家修为已至“洞天 ”之境,更是可以让剑气化形,便知他出身不凡,自己恐怕都不见得敌得过全力出手的他。
“玄心洞见,妙赏深情。”乃是对应道家子弟内功四大境界的说法。
第一境名为“通玄 ”境,通玄不单单是内功境界,更是一种心境。唯有对武道有着自己理解方能通玄,打开武道之路内功修行的大门。
“洞天 ”境是第二境,又名洞见之境,也就是寻常武人口中的“先天境界”,儒家称之“浩然”,佛家谓之“伏魔”。
在道家眼中,修至这武道二境方可洞察自身,发掘自身天赋,多数武人能修炼到这一境界大都已是需要穷毕生之力。
武道三境,乃是道之妙赏,佛之菩提,非天资聪颖之人难以轻易触及。
至于更在其上的武道四境宗师,更是数百年都难出一人。对万物深情,也是道家以柔克刚的真谛。“情”之一字是道家弟子最难参透的玄机,也是世间众人身心之中最沉重的一道枷锁。
“深情 ”与“忘情 ”更是仅仅一线之隔,也在入世和出世一念之间。
武道止境,千百年来,唯独道家祖师那般天赋绝伦、钟灵毓秀之人方才在四境之上修得那“太上忘情”。
而到了那般境界,是怎样的无敌风采,世间千年也不过唯其一人,自是不为世人所知。寻常武人,内功入先天,外功入五重便已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了。
不说孙乾惊讶一尘子的剑气四散,一尘子看着孙乾身上的淡灰色罡气,也是心中暗叹不已。
内功看境界和天资,外功靠的却是根骨毅力了。外家罡气分九重,唯有锤炼筋骨,增强一身气血方才有破境的可能,那可是要吃上十足的苦头。
更何况,修炼外家罡气比之内功更为艰难不说,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会前功尽弃,筋骨崩碎。
内家功夫大多为绝学,轻易不外传,因而世间武人大都修外功,练罡气,孙乾也是如此。他所学外功名为“金吾劲”,最多可以练至五层罡气,顾名思义,乃是禁军金吾卫的绝学,唯有金吾卫方可修炼。
不单如此,每一门外功还需配上专门炼制的药剂来辅助武者打熬筋骨,否则破境之难,熬炼筋骨之痛,常人几乎难以忍受。在古时,甚至有人因偷学外功,却遗失了炼药秘法,导致最后竟活活将自己痛死的先例。
可不要小瞧了只能锤炼五层罡气的 “金吾劲 ”,即使是孙乾,如今也不过就是将这一身罡气修炼到了第四层。可即便如此,他就已经是金吾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了,甚至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也不见得可以稳胜过他。
见自己难以凭借手中横刀的力量压制住一尘子,孙乾也不再做无用之功。弃了手中刀剑,他双手紧握成拳、一跃三尺,周身更是隐约浮现一金翅大鹏鸟的形象。随着他一身罡气在周身流转为沙黄之色,那鹏鸟之形也越发显得栩栩如生。
“道长,试试我这双拳头的力道如何?”只见孙乾此时犹如天妖降世,两只铁拳好似疾风骤雨般便呼啸而至,双拳破空之声更是如同霹雳雷火,仿佛要将阻挡在他之前的一切都锤作尘埃。
一尘子见他虽是弃了手中武器,可他双拳所挟力道惊人,动静之间,竟是比先前使刀之时还要声势骇人,哪敢掉以轻心,连忙将手中长剑收回背后鞘中,双手捏散剑诀,徐徐化形为掌,肩膀间的骨节之处更是一阵噼啪爆响,就凭借这一双肉掌便接向孙乾那仿若神魔之锤般的拳头。
只听二人拳掌相击,轰鸣之声竟是震的四周之人耳中轰鸣不断,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了旗鼓相当,竟是谁也未曾占到半分便宜。
郑乾虽是力道刚猛无匹,一尘子却偏偏以柔克刚,双掌翻飞间,便轻而易举地将这万斤拳劲硬生生给散至周身各处,化力于无形。
两人,一个是道中翘楚,一个是百战强兵,体魄都是坚韧无比,然而两人的一身衣服却是没有他们筋骨这般结实了。只见这边道人,发簪被震裂,头发也随之披散开来,两只袖子更是碎裂成了数块。穿着破烂道袍的白发俊美道人此时哪里还有之前的仙风道骨?
再看另一边的孙乾,则更是不如,他周身衣服本就是廉价的粗布所制,如何承受得住这般强横争斗的劲道,一身上衣已是破碎成了丝丝缕缕,显然不能再穿了。倒是他的裤子乃是由兽皮缝制,结实的很,意外的未曾有半分损坏。
本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盛唐民风本就豪放,平日里若见男子袒胸露乳,大姑娘小媳妇儿看到了,也不会有羞恼之色,甚至有些作风大胆的妇人还会忍不住调侃一二。
孙乾见自己衣服都快碎成渣了,也就随手将身上这些碎裂的布条彻底的撕扯下去。却不想他如此举动,竟是惹得独孤家数位四十多岁年纪的随从阵阵惊呼之声!
此刻孙乾双臂因蓄力多时已经肌肉暴起,根根血管更犹如虬龙一般,紧紧地缠绕在那两根如同龙柱般的臂膀之上。再向他的身躯看去,便只见那黑亮的胸膛之上,竟是有着纵横交错的数十道伤疤,其中最长的一道,更是从左胸一路划到了右肋,足有一尺多长,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他曾经到底受过多么严重的伤势。
除此之外,在他身上最为显眼的则是,在他那黑漆漆的肌肉之上刻印着一道造型雄俊的赤红色飞鸟刺青。 只见这飞鸟有着利爪锋喙,双翅展开更犹如遮天鲲鹏一般,飞鸟的左翅覆盖在孙乾的心脏之上,而它的右翅则展翼在孙乾腰腹之间,其尾翼三分,高高扬起、栩栩如生。
而尤为奇异的是,这飞鸟虽是生就畸形三足,却丝毫不显突兀,仿若浑然天成,而非匠人一时手误所致。
这时,独孤伯身边一位上了年纪的随从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金乌!金乌!他,他是金乌卫!他们,他们回来了!那群魔鬼回来了!”说完话,竟是连自家主人都顾不上,那随从慌不择路地便逃回了长安城。
盛唐禁军十六卫,分为左右金吾卫、 左右神卫、左右策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监门和左右羽卫。然十六卫中,其军功最著者、杀戮最盛者,却不在这声明赫赫的十六卫中,而是那十分特别的“金乌卫”。
金乌卫,不封官、不袭爵、令行禁止、隐秘非凡,一日入金乌,便一辈子都是金乌。
他们是三十多年前孔渊为神策大将军时所设立的特殊军队,乃是由十六卫中选拔而出,却又独立在十六卫之外。
非战时,金乌对内有监察百官之权,上至将种皇孙,下至贩夫走卒,他们都有权监察捉拿 ;而在战时,他们对外则有节制各军将尉之能,若遇贪生怕死者、谎报军情者、畏敌不前者,他们甚至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那时候的盛唐皇朝,权贵们每日都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自己一旦为非作歹,就会被这金乌卫暗中抓走。要知道,进了金乌的大狱,便是不死,少说也要脱层皮。
因着当时长安的特殊情况,金乌卫只对大将军和太子负责。身份神秘的他们,平日里大多也大都是十六卫中的普通士兵,可金吾卫中也有一些身份神秘的高手,便是普通同僚也不知他们是大将军从何处选拔而来,只知道这些为数不多的能人异士,多半有着诡异莫测的能力。
在当时的长安,人们只知道有这么一个身份成谜的军队“金乌 ” ,知道有无数纨绔子弟曾因被“金乌”监察到违法乱纪之事而被秘密 处死,因此世人在对其畏惧之余的同时也充满了好奇,
直到后来,神策大将军孔渊战死江南道,神策军亦随之灰飞烟灭。之后不久,金学峰另一位主人,崇明太子也身中剧毒而离奇暴毙。
就这样,因他们而荣耀并压制了长安权贵十年之久的“金乌卫 ”也此而逐渐销声匿迹了。
许多年过去了,可即使到了今天,依然有许多人对“金乌卫 ”充满着好奇。甚至还有许多江湖游侠为免遭权贵报复,时常会冒充“金吾卫 ”去做那惩奸除恶的事情。
而关于“金乌卫 ”的传说,即使二三十年过去了也从未停止,甚至还有人说,金乌卫迟早有一天将会会随着崇明太子,一起踏破碧落黄泉而出,以幽冥之身重临长安。
因此,越是平日为非作歹之人越是害怕金乌之名。今日见到这恍若神魔的黑壮大汉身上,竟然也绘有当年“金乌卫 ”标志性的血红色三足天乌,好多随从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屎尿齐出,他们也顾不得孤独伯了,竟是直接四散奔逃而去。
就连独孤伯也是脸色苍白,他自小胡作非为,不知听到多少人诅咒他会有“金乌 ”来把他抓走并五马分尸。许是因为好奇,他还特意跑去太史令那里去查了查金乌卫的历史,结果发现当年金乌卫可谓是风光无限,也可以称作“血债累累”。
当初仅仅十年年,全长安不知有多少豪伐贵胄死在了金乌卫手上。就连开国八柱国之一的河西申屠氏族,当年被撤掉封位,更兼全族流放幽州,也是因为被金乌卫查出在长安公然卖官以及各种贪污之事。
“开国八柱国,但有血脉留存,便世袭罔替”那可是太祖亲口许下的承诺,然而当年说撤也就撤了,当年可谓震惊皇朝。
独孤伯当时虽未出生,稍长之后也曾耳闻这件事,只是他却不知这事竟也是金乌卫做的。 在那之后,他也一度收敛了不少 ,生怕某日突然冒出个金乌卫就把他收拾了。
只是狗改不了吃屎,好景不长,独孤伯见偌大长安根本没人治得了他,就依旧我行我,又成为了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