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太太的心思

平历十三年秋,涼涴城中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且都发生在城西,让人奇怪的是,凶手没有抓到,死人的身份也不明。

之后,涼涴府衙将两起案子定为江湖仇杀结了案,反正也没人认识死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期间,醉仙楼换了新的老鸨,只不过是小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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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府

结束了每日的修炼,叶平安接到了老太太的传唤,正沿着小道走去。

奶奶找我是要说什么事呢?不会是要给我安排婚事吧?叶平安随意想着。

“奶奶,您找我?”行了一礼,叶平安笑着走上前,很自然的给老太太捏肩捶背。

“嗯。”老太太很受用,“我们好久没一起聊天了,狗儿,最近做了些什么,说给奶奶听。”

做了什么?最近,我宰了一个人,让叔宰了一批人,这显然不能说给老太太听,把老人家吓出病来,就是大罪过了......叶平安无声苦笑。

“奶奶,最近和平常一样,早起练功,下午看书调些药剂,偶尔还会到福记的工坊去看看,没什么特别的。”叶平安说道。

老太太扭头看了叶平安一眼,叶平安回以微笑,老太太叹了口气:“狗儿也长大了,心里藏事,也能理解。”

老太太这是玩哪出?叶平安疑惑。

“前些日子,小环跟我说了,你连着两夜没回家,去了哪里?”老太太若无其事的道。

叶平安默然,偷偷看着老太太侧脸,想通过表情揣摩后者心思,老太太面色平静,他心中苦涩......老太太越是这样,越是难对付。

“奶奶,那两日我出门办了些事,您不必费心。”叶平安还是没有说出真相,他不愿老太太担心。

“平安,知道奶奶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吗?”老太太道。

“奶奶希望孙儿一世平平安安。”叶平安答道。

老太太面露回忆之色,缓缓道:“是啊,你爷爷当年死的早,你父亲也在你出生那年死了,叶家只剩你一根独苗,所以奶奶希望你平平安安。”

“奶奶......”叶平安心暖,犹豫一瞬,道:“不用避讳吗?”

如今宋国年号为“平”,在封建王朝君权至上的年代,百姓是要避讳天家用词,叶平安,平字与年号同,是大大的不敬......叶平安当初嘀咕了很久,也没敢问,今日才有此一提。

老太太笑了笑,骄傲的道:“这是你应得的,你的名字皇上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看来是奶奶修书给皇帝,皇帝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应允了这看似无礼的要求,但这其中意义可大可小。

“奶奶,皇上知道此事,还同意了?”叶平安一时忐忑。

似乎看穿了孙儿的担忧,老太太拍拍他的手,道:“奶奶说了,这是你应得的,你爷爷你父亲一生戎马,为国捐躯,你作为他们唯一的男丁,陛下不论是念在情面上,还是先辈功劳上,都要对你有所表示。”

叶平安看着老太太,不知道奶奶今日为何会对他说这些......难道奶奶在暗示自己去抱皇帝的大腿入朝为官?

老太太接着道:“前些日子的刺杀,账房已经跟奶奶说了,你没受伤就好。”

奶奶竟然知道了,账房老刘又多嘴,影卫不是暗子吗?跟老太太交代了,岂不是暴露身份?真不敬业!

叶平安无奈道:“奶奶,您都知道了。”他观察着老太太的表情。

“嗯,你当年跟着旬梅先生学武,我是同意的,总有些人不安分,能多些本领傍身是没错的。”老太太难得有些气愤。

“当年,大宋积弱,先帝庸碌,我朝被三面的敌人打的喘不过气来,朝中被议和投降的声音充斥,甚至有人建议用皇家血脉和亲,以示修好。”

老太太看了叶平安一眼,笑道:“奶奶就曾经被安排和亲。”

卧槽,这么劲爆,这些可都是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若非奶奶当年身处历史漩涡的中央,自己恐怕没机会知道这些事的细节。

叶平安笑道:“奶奶您既然嫁给了爷爷,和亲肯定是作罢了。”

谈起当年的事,老太太露出一抹怀念,回忆道:“是啊,当年我已经在和亲路上,你爷爷在巨鹿原边境带兵拦下了和亲的队伍,杀了大周的迎亲队伍,还扬言他死前大周人绝不能进大宋国土半步,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叶平安笑了笑,自己那位爷爷当真是豪气云天,为了心爱女子,千里突袭,驻扎边关,捍守国境,应是阻下大周的脚步。

老太太拉着叶平安的手,让他坐在身旁,端详着他的脸庞,自豪道:“你和你父亲长的很像,一样的俊秀,不知道以后要迷倒多少女子。”

叶平安笑而不语。

“哎,平乱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很不一样。”老太太语气踌躇,含糊带过。

叶平安好奇,自己那前辈是做了什么,让老太太像见了鬼一样。

事实上,老太太心里想的是,叶平乱一岁能言,二岁识字,三岁更是调戏府里小姑娘......试想一个捡到的襁褓婴孩,无师自通,做出这般举动,不被方成妖孽溺死都算命大。

当然,这些事老太太不说,叶平安也不知晓,不然他肯定要心怀佩服——自作孽,不可活啊。

“平乱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平乱,平定祸乱,他是这么解释的。所以,他在你爷爷手下当了兵,做了很多事,可以说,你父亲改变了大宋,造福了百姓。”说到这里,老太太满脸骄傲。

是啊,自己的丈夫镇守东方,抗大周数十年不能寸进,而自己的义子横空出世,改变了宋朝的积弱,如今的大宋西攻西凉,捷报频传,东取大周邓国之地,武侯不敢擅动。

这般丰功伟绩,如何不让老太太心生自豪?

但叶平安脸色黯然,老太太看到,也沉默了。

虽创丰功伟绩,但人死了又有何用?

老太太声音低沉:“当年,你父亲在京都闹的很大,杀了很多人,得罪了不少权贵,而那些死人的亲人还有许多健在。”

看来老太太在提醒自己,京都敌人还有很多,本主不再,当年那些恩爱情仇,不,应该只有仇吧,情爱自己可受不了,十几年了红颜易老......回归正题,估计仇人多,还是无法化解的。

“奶奶,我的身份应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叶平安平静的道。

“是啊,当年夷驰带你过来,唯有极少数人知晓,你姑姑也不曾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老太太脸上露出忧虑,又闪过一抹愠怒。

十三年相安无事,但刺杀一旦出现,便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是叶平乱的儿子,这个身份迟早会传遍仇人耳中,平安日后不平安。

“那些事都过去几十年了,为何还苦苦为难一个孩子?”老太太呼吸急促,痛心疾首。

叶平安帮老太太捋顺气息,道:“奶奶,您消消气,兵来将挡,他们再来有夷驰叔护着我,伤不了我。”

似乎已经知晓夷驰的存在,老太太点头,气消退几分:“夷驰是你父亲的心腹,值得信任,知道当年的事,你要多听他的劝导。”

她接着道:“狗儿,再过三年你就成年了,奶奶这些年想到你爷爷和你父亲最后的下场,是不想你走他们的老路的。”

叶平安点头,老太太是希望自己能以公主府的小少爷这个身份活下去,而不是叶平乱的儿子这个身份。

可事与愿违,刺客出现了,打破了这些规划,老太太也是因为出现了这些偏差,才会生气。

“但如今京中的老人应该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准备怎么做?”老太太严肃道,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叶平安沉默了一下,自己想怎么做?重活一世,他自然不会允许无妄之灾加身,所以他以往刻意躲避那些事,不去提及。

可他也很清楚,刺客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刺杀自己,这是何等嚣张?何等的看不起自己?

他不会任由敌人揉捏,所以他的态度只有一个——京中的敌人,用福记的香皂洗白白,女的插死,男的砍死。

“奶奶,我想去京都,了结当年的事情,父亲的离奇身死,我也要查清楚,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叶平安沉声道,与老太太对视着。

良久,老太太看到叶平安眼中的坚定,又是欣慰又是忧虑,最后化为一抹叹息:“好,奶奶会给你打点好一切,三年后你便可以上京。”

叶平安鼻尖微酸,自己还是走了奶奶不愿看到的路,但老人家再怎么不舍,却没有阻拦,还是选择了支持。

他跪地上,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是他第一次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对他的恩情,值得。

老太太一阵恍惚,他似乎看到了当年要从军的那个青年,也如今日一般,对自己磕头。

孩子大了,终究要选择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