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降大任

“不出京城,官至一品;开山有功,血泪纵横”,一首偈语藏玄机。

六十六字对联,生动地概括了清朝两百多年的历史,可谓空前绝后。

刚毅、李鸿章、翁同龢等人,相继争夺首任管学大臣之位……

光绪二年二月(1876年3月),孙家鼐丁忧期满回到北京。直到九月,才官复原职,奉旨仍在上书房行走,充武英殿提调(正四品),教小阿哥们读书。那一年,他已满五十周岁,正是日头西沉近黄昏的年岁。比他小三岁、早三年中状元的翁同龢,却步步莲花,已是户部右侍郎(正二品),并早两年在毓庆宫行走。

一别京师五载,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孙家鼐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人,每天,他认真教书,回家以后,关门闭户,练练书法读读书,心静如水,过得非常自在。对于未来,他看得很淡,并不做太多的思量,更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事实上,当时全国四品以上的官员车载斗量,数以千计,要想再往金字塔上爬一个台阶,就像是现在的处级想升局级、局级想升部级那样,的确是难于上青天。

“笑话,真是笑话!”闲来无事,他也会偶然想起光绪元年夏天在家乡发生的一件怪事——

1875年盛夏的一天中午,格外闷热。在自家院子里的老枣树下,孙家鼐光着脊梁,穿着大裤衩,枕着寿州黄瓷枕,躺在竹床上小憩。竹床边,摆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搁着茶壶、茶杯。他左手拿着《淮南子》,右手摇着芭蕉扇,一副似读似睡的样子……

突然,栓在门口大椿树下的看家狗“赛虎”狂叫起来。孙家鼐睁开眼睛,欠起身子,只见两扇大门的缝子里伸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脑袋。

“行行好,给口水喝吧。”那个年代,还没有人卖矿泉水,出行者口渴了,就会就近找户人家,讨碗水喝。

孙家鼐坐起身来,一边喝住“赛虎”,一边摇着扇子,笑着招呼他进来。行者大约花甲之年,剑眉横竖,双眼如炬,穿了一身皂色丝绸衣裤,显得气度不凡。

白发先生悄无声响地走了过来,坐在竹床上。

孙家鼐下了床,先把杯子里的剩茶泼尽,又倒上半杯水,蒗一蒗,再泼掉。然后斟了大半杯,双手捧起,递给老先生,热情地说:“不烫不凉,满口茶,老先生请喝。”然后,又顺手用芭蕉扇给他扇了几下。

闲聊时,老先生自称姓余,就住在八公山白云深处。

喝完茶,余老先生起身告辞。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孙大人,你信命吗?”孙家鼐摇摇头,说:“我……不怎么信。”

“信不信由你,说不说由我。”余老先生又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说:“从你的面相上看,你命里有官运,可以官至一品,而且一直是京官,不会外放。”当官在京城,不但声名显赫,而且比外放官员少了颠沛流离之苦。

孙家鼐也不好表态,只是含含糊糊地说:“谢谢余老先生的吉言。”

“这样吧,我看你人善命贵,就送你十六个字,希望你记住:‘不出京城,官至一品;开山有功,血泪纵横。’”说罢,他拱了拱手,像一阵清风似的,轻缓地“飘”出大门。这会儿,“赛虎”不但不再叫唤,还朝着他的身影直摇尾巴。

事后,家里人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位余老先生长得仙风道骨,肯定是神仙下凡,来给孙家鼐指点迷津;也有的说他不过是故弄玄虚,想骗一些钱财。孙家鼐只是觉得好玩,并未往心里去。岂料,这一预言在随后的岁月里一一应验。民国初年,亲侄孙传檙在编撰《寿州孙文正公年谱》时,还郑重地记载了这件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