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晦气

白佳良见自己姑姑被刺,吓得不知所措,大骂刺客不长眼,搞错了人。

向府侍卫则当场将两人拿下,捆缚之后送下山去。

鲜血从刀尖渗出,白正廷强忍着剧痛对向北求情:“放过我家白露可好!这债我来替她还!”

“先不说这些,你安心疗伤便是。”向北几乎以为这是一场白正廷自导自演的苦肉戏,因为这刺客的水准太差了,单凭自己一人就可以轻轻松松拿下,但仔细想想白正廷好像没理由这么做。

白正廷被抬进府里疗伤,典礼照常进行,只不过大家嘴上不说,眼神和脸色则说明了一切,晦气!

大喜之日见血,以后向北这掌门当得肯定多灾多难。

“没伤着你吧?”颜玲珑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向北。

“没事,那刺客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伤得了我!而且白正廷替我挡下了。”向北看着今日身穿红装的颜玲珑,别提有多美了,纵使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果真是扫把星入门,第一天就这么晦气!”大郎魏金鑫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二郎张志也附和了几句。

“你们可闭嘴罢!都是自家人在这说风凉话,真要倒霉你们也逃不脱。”

这两人自从几个月前知道了向北要入嫁颜府,就变了往日事不关己的嘴脸,因此向北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他们放屁了。

饭点前,掌门继任典礼先行开始,向静言为主持,虽说她和姐姐向秋华分了家,但向家老一辈的都没了,请更远的叔母也不太合适,所以就由她来主持。

在三神殿里,庄严的礼乐奏响,向静言将掌门大印交给了向楠,向楠三拜九叩之后念了一份稿子,说是什么自己要专精道法无暇他顾,将掌门之位暂交给长史向北,而自己出任新月镇守一职。向北又是对着三神金像一通跪拜,然后捧过沉甸甸的金印。

环视众人,大家都执礼恭贺,向北直到此刻才将心中的石头完全放下,属于他的时代终于来了。

方才他暗中立誓,要继承先妣的遗志,光耀青虹,壮哉九幽,乃至于复兴人族。

别人不懂母亲的志向,她提倡男女平等别人说她目无纲纪,她试验妖修假丹之法别人说她崇妖媚外,后来更是被白露抓住小辫子,告她污蔑朝廷、破坏礼法。向北也不怪这些人鼠目寸光,因为外人不知道她母亲曾得到无名仙人的指点,偷偷下凡来的仙人传予她治世六策,希冀她能借青虹派开创出不一样的气象,只可恨朝廷乃至仙界都容不下异类。

而这六策如今传到了向北手里,向北断然不能让它继续蒙尘。

“你这眼神里怎么有一股子杀气?”从三神殿里出来之后,颜玲珑一路上多次侧目。

“有吗?我不乱杀人。”向北耸了耸肩。

“你打算拿白正廷怎么办?我看她一把年纪了,很难挺过去,你不会是想趁机杀了她吧?”

“本来是想一点点把白家在白松镇的人都换下来,现在省事了,白家没了主心骨,造不了反了,可以直接一锅端了,但白正廷不必死,她替我挡下一刀算是立功了,我可不是什么蛇蝎心肠的人,等事情完了让她去鹿角山养老就行了。”

“你这多伤白正廷的心,她已经投降了,还拿命救你,结果被扔到鹿角山去挖矿,让人看了多失望。”

向北看了眼颜玲珑,果然嘴角有些上扬:“还以为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正经!你要这么说你可别插手,我让我姑、我三弟带人去替掉白家的班子。”

“这怎么行!肉怎么全让你吃了!白松镇有一半得是我的吧?”

“就知道你不高兴,我姑任镇守,你派一个镇副,这样就扯平了。”

颜玲珑一脸不高兴:“先不说这个,你陪我去敬酒。”

酒席已经开桌了,颜玲珑夫妇一桌一桌喝下来,即便每次只是意思意思,也让不胜酒力的向北有点上头。

颜玲珑笑他:“你怎么一点都不行,才两杯脸就这么红,我都替你挡了四五杯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一杯都脸红。”向北记得好像第一次去颜府那晚上就喝醉了,醒来时已经和颜玲珑在一条被子里。

轮到向家自己这桌时,大爹却不见了人影。

“陈淮呢?”向北从来都是直呼大爹其名。

“他呀,那还用说么,肯定和吴军去山下赌钱了。”向文强行给二哥灌了一满杯。

“二爹你怎么不拦着点?”二爹陈正是陈淮的亲弟弟,和一帮儿女比较亲近,向北也只认他为父。

“今天是你大喜日子,他留在这里也是碍眼,不如让他去。”陈正面貌英俊,向北和他有几分相似,只是更胜于蓝。

“我看见大爹他好像腰包鼓鼓的,肯定偷了不少彩礼钱!大嫂你回头可得好好清点下礼单。”

大姐向楠听了不高兴,呵斥道:“小丫头别乱说!怎么说你爹呢!”

五妹向玉的话让颜玲珑捂嘴直笑:“今天就让爹开心开心,花多少钱无所谓。”

姑姑敬完酒把向北拉到角落里轻声询问:“我本来是不想管你家闲事,但我不放心你个小赤佬,你打算拿白家怎么办?白露已经把小人生下来了,你要是杀掉她,又害死掉白正廷,小人怎么办,谁来养?以后她要是知道了自己娘亲的死,侬又哪能办?”

姑姑一激动就会说土话,向北也就用土话接着:“我不打算杀掉白露,让她们白家在鹿角山团聚就好了,关个几年十几年,要是想通了就让她们过平常日子去,要是想不通就给我挖一辈子灵石。”

“那么我放心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没必要让她苦着了,那这样,我也放心不过白露,我把小人接走,我来养,你们兄弟姐妹都是要干大事的人,我一把老骨头都要致仕了,上不了战场,当个镇守混日子,再替你带带小人也挺好。”

向北听出了姑姑话里的意思:“行,麻烦姑姑了,只不过青虹派缺少将才,打仗还得靠您,否则我上哪里寻您这样的金丹飞将。”

向静言统率飞骑兵十几年,想必整个梁州没有比她更精通飞骑作战的了。

姑姑点头一笑,俩人回到酒桌上互敬了一杯。

热闹过后宾客散去,向北准备赶紧启程去红石镇赴主宴,路上就算骑飞马也要两个时辰,到那里就差不多开始晚宴了。

在下山的栈道上,趁颜玲珑不在,向楠走到弟弟身旁:“阿北啊,这事是我没做好,怪我没把白露看好,差点伤着你了。”

“不怪你,我也没想到白露怨念这么重,我还以为她有自知之明。”

“唉……”向楠砸吧了一下嘴,没把下半句话说出来。

“阿姐有话你就说,你才是咱家老大。”

向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你姐夫让我来讨要掌门印,我寻思着你又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哪里用得着我来催。”

“嗐,这事!你不说我都忘了,差点就带走了,诺,你可保管好了,这是老祖传下来的宝贝,是咱青虹派百年的气数。”向北从腰间把装着金印的锦囊取下给了阿姐,递出去的时候忽然有那么一丝不舍。

向楠直接抓过锦囊:“就知道咱弟爽快,放心,这宝贝我肯定不让你姐夫拿去当铺卖掉!”

看来大姐也知道吴军那厮有多么不靠谱,这人赌起钱来和陈淮一样疯,几天几夜吃住在那小赌坊里,不把裤头当掉就不肯出来。

在家人的相送中,向北最后看了眼青虹山,一条窄窄的栈道连通上下,那红岩仿佛被风削成一个砚台的样子,而那红砖绿瓦的宫殿建筑其上。他即将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以后他就不属于这里了,即便他还是这里的掌门,但终归入嫁了颜府,那里才是他的新家。

路上因为着急,飞马飞得极快,偶尔大风刮在脸上还带着沙子,所以一伙人都没怎么说话,向北心里憋着许多事情也就无法与玲珑商量,到了颜府之后又忙于应酬,来客见到向北长这么俊俏,都来请他喝酒,缠着他不让他走。

一直到洞房,向北才能好好和玲珑说上话:“累死爷了,给爷敲敲腿。”

俩人肩并肩平躺着,谁都不愿意起来,颜玲珑掐了一把向北的大腿:“你什么时候成我爷了?快起来给姑奶奶揉揉肩才是,要不然以后天天给你脸色看。”

向北拿开她的手:“你不给我捏腿,晚上我就不使力,你自个玩去。”

颜玲珑被他这话逗笑了,于是起来随便给他捏了两下:“行了,待会使出百八十倍的力气。”

向北把被子往头上一套:“嘁,没诚意,我累了,睡觉睡觉!”

“别呀!你敢睡!”颜玲珑把被子一掀,开始扒拉向北的衣服,幸亏面料好才没有撕烂。

俩人借着酒劲闹腾了许久,闹腾完已过了半夜。

用完力气向北觉得有点饿,就让睡在外面的丫头去厨房煮些面条来。

“阿北,你要是天天在青虹山当差,我可怎么办呀!我怕我相思终成疾,要不你就来我这办公呗,把小事交给底下班子去带,你还有你姑你姐帮你担待着,不怕出事的。”颜玲珑抚摸着向北比自己还白皙的胸膛,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道。

“你可别这么说话,我怕,”向北打了个呵欠,“之前这一年半载的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没见你有什么毛病啊?让我瞧瞧,是不是这里有毛病了?是不是这里!这里……”

颜玲珑按住了向北乱摸的手:“我是认真和你说,你来这陪我,新月镇交给你姐,鹿角山交给你姑,不是很好么?”

向北立刻严肃起来:“什么意思?那白松镇呢,你派谁去管?”

“让我三妹去就挺好,我许了她一个镇守的位子好几年了,本来想打下殷昭手里的安平镇给她,但奈何一直没着落,你就当可怜可怜奴家,答应我好不好?”

难得看到她这样,向北有些把持不住,因此干脆一手糊上了她的眼睛:“别这么可怜兮兮的行不行,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也答应了我姑让她去白松镇,你若是让她去鹿角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让我怎么交代?”

虽然鹿角山镇守与白松镇镇副都是正六品,但是一个主官一个副官,权力大小不一样,且白松镇灵石产出多,能捞的油水也不一样。

颜玲珑拨开手,鼻子贴鼻子地瞪着向北,腿还架到了他身上:“你就凉拌呗,颜家是我说了算。”

向北有些厌烦地坐了起来:“那让你妹当副官行不行?”

“让你姑当副官行不行?”

俩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被对方气笑了。

“那怎么行,我妹每次来见到我就阴阳怪气的,我要是不给她一个镇守,这辈子都别想抬头了。”颜玲珑也坐了起来,撩拨着自己的头发。

“那你就准备牺牲我姑了?我姑待我如子,我待之如母,我又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何况我已经和她还有我姐签了字据,我要是不给她一个镇守,这辈子也别想抬头了。”

“你还签字据!傻不傻呀你!没见过一家人还写字据的。”

“这多亏了陈淮,他天天赌钱欠一屁股债,家里每个人都有他一摞欠条。”说起陈淮向北就头疼,幸亏向家产业大,换个普通人家向北早已经上街讨饭去了。

“呵,这倒是好玩!”

这时丫头小梅送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各加了两个蛋、一根腊肠。

“小梅,你这是什么意思!过来挨打!”颜玲珑看到碗里那糟糕的形状,笑着就把枕头甩了过去。

小梅尖叫着逃出了门外:“大官人饶命呀!”

“这小丫头竟敢嘲弄我们!有本事今晚别来屋里睡!”玲珑去把门闩给扣上了。

“不管她,吃面吧吃面吧,爷饿了!”向北没有再提他姑的事,颜玲珑也没挑起话头的意思,吃完面用茶漱了口两人就各自睡了,没像往常一样说些羞人的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