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见血

由于九月十八那日婚宴第一场在青虹山举行,颜玲珑和一众家人就提前一晚住到了望月宫里,按梁州风俗每取一位丈夫都是可以大办婚宴的,全看新郎的身份和自身财力,而颜玲珑看重向北,所以就两边都办酒席,算是给足了面子。

外面有云,屋里有雨,向北趁感情还热赶紧对颜玲珑说了自己大姐的事情。

颜玲珑知道向楠拿去掌门印之后就不顺心了:“你姐怎么这样做事?一点都不把你当人,让你当掌门好些年,等你经营好了门派、入土了她再接过手去,她还要拿我的灵石修到元婴,怎么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元婴要花掉我们多少清灵液?她凭什么白拿?”

“知道知道,可她毕竟是我阿姐,七年前掌门应该是她的,县公的爵位也应该是她的,结果她什么也没拿到,反而去鹿角山看了几年矿,这都是白露欠的,白露还不了,肯定是我来还了,你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灵石可以从我账上扣。”向北态度有些卑微,因为供养出一个元婴要花掉的成本百倍于筑基,现在战乱频繁,养一个元婴肯定是不如养筑基来得划算。

“我不是小气,我是替你不平,你说你最后得了什么好?笨!”颜玲珑揪了把向北的肚子,气他太傻了。

向北把自己被压得发麻的手臂从颜玲珑头底下抽了出来:“我是在想,我们不可能止步于勤边郡一地,以后整个梁州都是我们的,把青虹派给我姐养老又能怎么样,你说是不是?格局放大一点嘛。”

“就你格局大?青虹派这么大一块肥肉,我想了那么多年都没吃下,你姐倒好,直接饭来张口,真是气煞我也。还有,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淑君?你要是这么瞎搞我如何放心让你当一方掌门?”

前面颜玲珑还只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到最后眼神已变得凌厉起来。

“这……那我拿到金印我就赖账,是我托大了。”向北赶紧认错。

向北以为她要发火,可她忽然收敛了怒气,转而平和地说道:

“算了,这是你家的事,我掺和进去算什么,反正这掌门又不是我当,我怕你吃亏罢了。只是你算哪门子官,竟可以任命掌门?你个小小的长史副官居然敢任命主官,滑稽!”

放在以前,掌门都是由吏部铨选、神女钦派的,颜玲珑这样的守边将领也无权过问,但天下乱了之后谁还听朝廷任命,大权都握到了拥兵自重的将领手里。

“你敢笑我?”向北只好又使出了挠痒痒的绝技。

“别呀……我以红石军总镇的身份命令你住手!痒死了痒死了!你可别逼我动用灵力!”

刚说完,“刷”的一下,颜玲珑误用灵力,勾动起了一面梳妆台上的铜镜,径直戳穿了粗实的房梁、凿穿了瓦面,让屋顶漏了水。

雨水哗啦啦地落到了床上,床铺全都湿透,今夜是无法在这睡了。

向北看着这个水帘洞:“你这谋害亲夫哇!哪天被你不小心弄死了我都不知道。”

“谁让你欺负我!你以后还敢不敢了?嗯?”颜玲珑靠着向北,“哎呀,幸好明天这不是婚房,要不然洞房花烛夜都让天上的神仙看到了。”

“赶紧让雨停歇罢,这种喜庆日子下雨多招人烦,走来走去衣服鞋子都要湿光。”瞅着屋里的雨有多大,向北就知道了外面的雨有多大,这么大的雨在勤边郡可不常见,这里节气干燥只有夏季才偶尔会下雨。

“要不明天开个法阵?费些人力引水,也是给咱涨了排面。”颜玲珑说的法阵是指金丹修士组成的法阵,而不是阵盘构建的法阵,那玩意用起来太麻烦,而且花费巨大,开一次阵盘比整个典礼的开销还要大。

“行,你带来了那么多金丹,正好派上用场。”

可第二天一早雨停了,许久不曾饮水的大地把那么些雨露囫囵吞下,所以地面都快干了,也就不需要人专门去引水。

天还未大亮,向北看着望月宫里装扮得如此喜庆,心里也欢喜,人来人往的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在院子里,奴仆们端着锅碗瓢盆走来走去的,每个人都和向北道声喜。

“哟,新郎官怎么起这么晚?客人都来了好几个了,赶紧去前厅招待罢!”

向北遇到了喜欢早起打坐吐纳日月精华的韩正奇,他是筑基上境的,快到金丹了,因此日日夜夜都在勤奋修炼。

“三郎怎么起这么早?”向北问候道,韩正奇对他是比较客气的,不像另外两个尖酸刻薄。

“四郎,你这望月宫是个好地方呀,最后面那块大青石上正适合早上修行,吞云吐雾的,我当然得抓紧修炼会儿。”

“你要是想修行,不妨去半山腰那藏经洞里,那专门有个石室,四周都贴了金的,最合修行,只不过三郎得注意时辰,别忘了上来吃午饭。”

“行,那某去了,你也忙吧,我刚逛了一圈,看到那白正廷已经在前厅喝糖水了。”

藏经洞是外人不得入内的,向北便让一个小厮领他去,并吩咐他算好时间,然后自己也不去管那白正廷,故意把她晾在那。

俗话说无事不起早,向北知道她来这么早肯定是有事情,多半是为了给她女儿求情,也给自己谋条生路。白正廷应该是很矛盾的,六年前我是她的女婿,是她的下官,现在却又不得不再来喝我的喜酒,我也成了她的上司,而她心里还明白她自己为什么会有今天,她若是能杀了我断然是不会留情的,只不过她现在杀了我会招致颜玲珑的报复,整个白家都会被拖入深渊。

想清楚了这些,向北当然不会给白正廷好脸色看,毕竟白家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他手里,他要让白正廷一家都去鹿角山喝西北风。

白正廷非常煎熬地坐在前厅仅有的一只小马扎上,而她的三位丈夫只能眼看着下人把其他所有椅子搬走,只留了白正廷屁股下这一只,她也托门房小厮去报信,但都说主子忙着事呢,暂时没空过来招待。

而负责迎宾的大爹陈淮出来一瞧,居然是老亲家,掉头就走。

白正廷赶紧打招呼留住陈淮,挤出笑容塞上礼单并两箱厚礼。

既然钱都送到手上来了,陈淮也不客气,当着人面打开了地上的大红箱子,只见里面亮闪闪如一面面小圆镜般的都是元晶,而且是品质最佳的烁银,这种元晶价值四倍于赤银,因此陈淮掂量了一下,这一大箱子估计有百斤之重,换成铜钱那可是四十万钱,可谓是一份大礼。

陈淮乐呵呵地从箱子里抓出一把把元晶塞进自己的荷包里,然后一改面貌热情相待,请白正廷她们入左苑歇息,并奉上茶水果盘。

白正廷还想拉陈淮套近乎时,陈淮却推脱了。

白正廷只好和几位内人嗑嗑瓜子解解闷,她知道会碰壁,因此并不恼火。

只是瓜子还没吃几粒,陈淮就领着一大帮客人来了。

刚来的客人吵嚷着坐满了两间厢屋,以至于凳子都不够坐了。

白正廷一看,都是老熟人了:自己的副官老李,鹿角山的镇副老王,新月镇的镇副小郑,都拖家带口地来了,生怕面子给的不够。

同僚之间稍微客套几句之后就开始议论起前两天的重阳节,可把白正廷听酸了,她们这帮老娘们竟和新掌门一起去祭祖了,摆明了都是向北亲信的人,自家的坏事少不了她们的掺和。

不多时,陈淮又来了,只不过他是来要椅子来了:“对不住了白镇守,都怪咱家没准备齐全,椅子不够用了,你看这多恼人!”

白正廷只好让出了四把椅子,反正她也不愿再听老娘们说闲话。

在巴掌大的院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她也不敢随意走动,只能在廊柱上靠着闭目养神,盘算着是不是四十万钱送少了,可自家家底也不厚实,这差不多是把这么多年吃下去的油水吐出来了一半,着实肉疼。

眯了一会儿,她隐约听见前厅那边有争吵声,无事做的她就想着过去瞧一瞧。

这一瞧便瞧出事来了。

白正廷瞧见自己的侄女带着一陌生女子来了,那女子脖子上一道疤,衣领替她遮去一半,看着就不似好人。

而陈淮正和她争论着有无请帖的事,白家就收到了一张请帖,自然侄女手里是没的,若放在平常人家,大家相识的请帖没有也就没有了,还能真的不让你进去吃喜酒不成,可白正廷得罪了向家,肯定没那么好说话,更何况侄女两手空荡荡的来,陈淮那贪财鬼肯定十分计较。

白正廷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将侄女拉到一旁:“你怎么来了?怎么还带着个不认识的人?赶紧回去,别在这给我添麻烦。”

“大姑!你别拦我,我来有我来的道理。”

“你有什么理?有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还嫌咱白家不够人笑话么,信不信我回头找你娘告状去!”

“我来替姐姐报仇!那向北狗贼我不能让他好过!”

俩人说话声大了些,被出来了解情况的向北正好收入耳中:“我倒想看看你个小丫头要怎么收拾我?”

白正廷急忙过去劝阻:“小孩子不要和她计较!掌门放宽心。”

而那陌生女子终于开口了:“就是他?”

侄女白佳良刚一点头,那女子就摸出了袖中的匕首,一个箭步冷不丁地刺向几尺之外的向北。

白正廷大惊失色,这一刀刺下去,刺死的可不只是向北,还有她们整个白家!因此顾不上其他,催动金灵力就去夺刀。

岂料两力相会,刀锋便是一转,匕首从刺客手里飞脱,没入了白正廷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