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武安城的路上向北还遇到了不少麻烦,天下大乱后沿途的驿站已经认钱不认人,勘合什么的他不在乎,给足了钱才能用马。
好在俩人临走时往包裹里塞了许多赤银,才不至于被驿站赶出来露宿荒野。
如此日夜兼程奔波了两天,向北和韩正奇终于抵达了盛安郡,看到了勤王大军的陈字大营。
问清楚路之后又走了十几里地,俩人才见到了颜玲珑。
“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颜玲珑见到向北时脸上只有惊恐。
“家里好好的,我是担心你这里出事!外面不方便说,到军帐里再谈。”向北让颜玲珑带路,这一见面没有从她脸上看到那熟悉的惊喜,让向北有些失望,看来她还在生闷气。
情况紧急,颜玲珑也没有和他计较往事的意思:“有什么要紧事?”
“你们赶紧退兵罢!我前些日子打听到陈氏姐妹不和,陈家恐怕内部生变,到时候陈凝雪把道借给上官婉可就糟了!”
“嗐,原来是这事,这有什么好慌的!”颜玲珑顿时放松了紧捏着的双手,坐到矮桌前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前几天城外的禁军已经拨乱反正,领头的几个叛将都被杀了,王蔓操控的十六卫也都龟缩到了城里,她们只剩十万人和一座孤城,如何与联军二十六万人抗衡!”
向北继续追问:“那东党呢?她们手里还有三十万大军,王蔓已经与她们妥协,你怎知她们不会狼狈为奸?王蔓为了篡权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对她来说,不做神女就是死局,她可不会管其他事情。”
颜玲珑不以为然:“你消息还挺灵通,据我所知王蔓还在和东党谈条件,我们西党大臣也在给朝廷压力,但无论如何东部四州必不能自立为宗!王蔓顶多是砍掉一半的赋税和进贡罢了,你这完全属于杞人忧天,王蔓她又不傻,万一这分家之后这日子还怎么过?登仙台每年近百万坛之巨的进贡我们西部五州如何能拿得出来?”
登仙台一共两座,其中之一位于九幽宗荆州腹地,是仙界下设在浊界的官署,负责上输物资及人才。人族九大宗门里,九幽宗每年的进贡额定在十万缸清灵液,也就是一千万壶,相当于整个九幽宗清灵液产量的四分之一,而西部五州灵石矿较为贫瘠,接近三分之二的灵石都产自东部四州。所以一旦东部分裂,不再上输税赋,雍、梁、荆、冀、豫五州将陷入无清灵液可用的绝境。
“我这怎么就杞人忧天了?明明是未雨绸缪!你看看!你自己都说了,西党决不允许东部四州分裂,那东党她们闹了十几二十年的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么?她们这次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向西党宣战,到时候王蔓再出兵支持,二十六万如何抗衡五十万?”向北是把上官婉的十万大军也算在里头了,当然实际上东党不可能派出三十万大军西进,她们还要防御北部铜塔禁地的侵袭,也要提防其他人族宗门。
“你想多了!澹台璇最多调集十五万至二十万人西进,而且中间隔了半个豫州,看到澹台璇的大军王蔓不会坐视不管,我们完全有时间撤退。她上官婉就算轻装快进,穿过陈凝露的地界也要十来天才能摸到我们屁股后面,再进一步说,就算她拦住了我们西边的退路,还有北边和南边可以走,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到时候灰头土脸败走红石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向北指着她鼻子叫喊道。
“我懒得和你多说,男人果然老二长见识短!”颜玲珑见他傲慢无礼也忍不住说起糙话来。
话已至此,向北也不打算再和她争论,反正他该做的都做了,这帮人爱干啥干啥!死的又不是他的兵!
颜玲珑见韩正奇也往外走,急忙喊道:“韩正奇你给我留下!他走他的路,你又不是他养的狗!”
韩正奇听到这话愤然甩袖,和向北一起走出大帐。
还没出营门,向北迎头遇到了魏金鑫和张志。
魏金鑫嬉皮笑脸地嘲讽道:“向北你怎么来了?来这么晚功劳都分完了,过两天王蔓就要开城投降了,这只剩点残羹剩饭可怎么办哟!”
张志在旁帮腔:“可不!赶紧帮玲珑捶捶背捏捏腿,再倒到洗脚水,指不定她就赏你个总镇了!”
魏张二人大笑,而向北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更不会去和他们练嘴皮子。
“四郎打算如何?”韩正奇追上向北问道。
“反正也出来了,不如去四处转转,我是没想到千里献良策,最后竟如此收场!”向北始终觉得自己的策论是对的,他认为他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勤王大军最致命的一点就在于没人做总指挥,因为没有人可以服众,大家都是军阀世家,论出身和修为五个大将军谁也不比谁差太多。
“那就往好了想,指不定她们才是对的,像青离云、陈凝露都是活了两世的老狐狸精了,不会傻到做赔本买卖的。”
向北听这话也在理,规劝自己不要再多想了,就当是大老远跑来京郊游山玩水了。
去县城集市的路上,韩正奇见向北一直没说话,就主动开口:“我久闻盛安郡之青云山很是壮观,传说其上有道宫七座,各出了一位仙人,要不然咱去青云山逛逛?”
“青云山不错,我也是仰慕久矣,传闻今有大乘坐镇,也不知是真是假,今日去看看便知!”向北和韩正奇在县城里吃完午饭,又花钱在集市里租了两头驴,慢悠悠骑到了云雾缭绕的青云山下。
远远的向北就能看到那三座巨大的汉白玉牌坊列在上山的路径前,书上说这其中最早的一座牌坊是八百年前就立在此地的,那时候这里还不是九幽宗的地界,尚属于南夷,可见从那时候起,青云山就已经是一处修道圣地,而如今更是成为了九幽宗三大洞天之一。
因为外界战乱的缘故,青云山暂停开放,但向北和韩正奇都是门派身份,且向北另有官身,所以守卫还是通融了一下,放他们进去了。
踏上登山的石阶,向北只觉得耳目一新,仿佛有一种道法涤净了他的灵台。
上山几百阶后,向北忽然问道:“三郎有没有感觉这里灵气充沛许多?”
韩正奇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感觉不出来,没这么玄乎吧?世上也没听说过有哪种可以凝聚灵气的阵法。”
向北心想是不大可能,世间唯一可以凝聚灵气的就是烁银,一种磨光了比镜子还光亮的东西,装清灵液的壶、坛、缸都是用的这种材质,然而更多的烁银都拿去铸造钱币了,那些矿石中掺杂了铜的就叫赤银,掺杂了铁的就叫暗银,最名贵的就是掺杂了黄金的烁金。
俩人走走停停,爬了个把时辰才到山顶。
向北放眼望去,七座道宫不过是红墙绿瓦,只是比青虹山大了许多许多:“也没传闻中那么金碧辉煌哩!谁说的道宫成群覆盖山野,银墙金瓦闪烁人眼,都是胡诌!”
“那肯定要骗啊!许多文章都是门派花钱买的,能不使劲吹么,你姐要是给我钱,我也帮你吹一下青虹派。”
向北终于喜笑颜开:“行,我回去就和她讲,她肯定乐意!就是不能太贵。”
“看在你面子上这钱不要也罢。”
俩人瞎逛了一圈,在万仙殿里找了个老道问大乘修士在不在山上,老道笑了:“马天师岂是平常人能随随便便就见的?你们俩就算今天花十贯钱定日子,也得排到半月之后去哩!”
“你们这……”向北心想预约也就算了,还收十贯钱,也太俗气了,他们青虹派的元婴修士都是来者不拒,毕竟平日里广传道法才是他们的本职。
没想到韩正奇先大声笑道:“那便不见了,大乘修士也不过凡夫俗子!”
向北随即领悟:“以后贫道升仙了一定请马天师来谈经,不收钱不排队。”
那老道愣了一下,兴许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头上抹额不过是筑基中境的蓝带双珠,却大放厥词要升仙,平常人给他三辈子怕都不够使。
万仙殿里另一头戴帷帽的女子听了向北的话对身边人兀自嘲讽:“看来九幽宗的人确实自大,一个男人都敢直言飞升。”
向北没想搭理她这个外宗女子,和韩正奇到别处去赏景了。
结果在一瀑布底下向北又遇见了这几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看她们在不远处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肯定在说自己闲话,顿时觉得大煞风景。
好在瀑布倾泻而下的水声气势磅礴,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忽然她们之中某人帷帽的白纱被激荡而下的水雾吹起,不小心露出了她的真容。
而向北也恰好不小心看了她一眼。
向北捅了韩正奇一下:“看到了没?”
他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美,美得不可方物,宛如天上的仙子下凡,鹅蛋似的脸,高耸的鼻尖,还有一双勾人的丹凤眼……向北不自觉和颜玲珑比较起来,虽然玲珑也很美,但不如她身上有一股不沾凡俗的仙气。
“可不能再看了四郎!魂都要被勾走了!”
韩正奇一拍向北的肩膀,把他拉回了现实。
向北甩了甩头:“也就那样!肚子饿了,咱去找点饭吃,不知道青云山的伙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