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穷学生们的聚餐其实是简陋的，但比起清汤寡水的食堂还是算有滋有味，不外是自己交小钱儿合着伙吃些好的，还有酒喝有感情聊，所以对于大部分工作已定且无所事事的人来讲还是很具有吸引力的，特别是在无聊的周末。苏眉总是想起白泽，探着身子凑到前面笑着说，聚餐吃饭一定要趁乱，不然一个不注意，就剩下空盘子了，说完，又笑了一下露出好看的酒窝。那张颇为英俊的脸总是被孩子般的纯真所掩盖，这些年似乎从未改变。也是，几次聚餐，苏眉都没怎么吃饱，回来还得再泡方便，被夏夏不知道笑话了多少次了。

晚上的聚餐地点是个比较大的酒楼，楼上楼下，大堂和包厢坐满了熟悉的脸，恍惚了有了一起上大课的感觉，想来的基本都来了，不愿意来的是如何说也不会来的，是的，每个班级里面都会有那么几个神秘的存在，他们努力学习不问世事，不结朋友，不谈恋爱，孤独的身影总是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固定的位置，大课的时候也会是靠前的角落，如今也是早早签下了工作，独在宿舍一隅安静的看书。

来的路上，还是一个宿舍的人，夏夏、杜洋、湘妹子和苏眉，踩着雪花，从下午开始飘起的小雪已经悄然无息地盖住了整个街面。四个人彼此挎着手臂，穿过两条街，苏眉抬起头看着细细碎碎的雪花，想起了大一时第一次参加校园舞会的情景，好像也是这样的夜，只不过这时是走出了校园，好快啊！好像就是刚刚发生的一样。苏眉不由得偷瞄了眼身边的夏夏和湘妹子，心里突然却一紧，四年也会一晃而过，就像那个夜晚。

刚进饭店的门，推开的门，暖热的气流一冲，苏眉的眼镜就糊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忙摘下来，看着有些模糊的大堂，稀稀散散的坐了好多人，来的都挺早，看来都是孤独寂寞的周末。

“这里，这里。”方晓平和建平两个人摇着胳膊冲着苏眉喊。方晓平和建平坐在最里面的一桌，背靠着一组暖气片儿，真是会找地方，两人把羽绒服脱了挂在椅子后背上，看惯了冬天大家臃肿的样子，紧身的毛衣反倒显得两个人的头有点大，估计是眼镜片雾气太重，看不清了。

挨着饭店进门的一桌旁围坐了七八个男生，都是眼熟的，但也只是能叫上名字而已。还有其他班的人都坐在二楼，苏眉上楼送瓜子的时候看见了白泽和李大富，还有很久都不曾说话的肖筱和金鑫，走远了就不好回来了，苏眉总能是记起河边的夕阳里那个高声吼着回到LS的肖筱，敞着的外套和一头倔强的卷发。

一下楼，就看见门口的门帘掀起来，方子喻风尘仆仆的进来，脖子上的围巾围的紧紧的，露出被风吹的红红的脸蛋，额上的一缕刘海也高高扬起。看见下楼的苏眉，子喻几步就走了上去。

“总是见不到你，你一会坐哪？我和你挨着。”

苏眉拉着子喻的手，手指尖冰凉凉的，笑笑的看着她，好想说，几乎每个晚上我都去找你，可是你不在。

“我坐那边，就是挨着杜洋和夏夏的那个位置。你赶紧过去找个地方，和她们换一下，我们俩挨着，好不好。”苏眉用手指着前面说到。

方子喻摘下围巾，一条粗呢子的格纹围巾，拉着苏眉往下走，那条围巾看着总是很眼熟，好像谁带过。班里的那些个男生见子喻过来，嬉笑着，大美女来了，来来，做我旁边，几年的大学生活已经由原来的腼腆变得似乎毫无禁忌，苏眉狠狠地瞥了一眼这群人，倒是一个和子喻相熟的学生会的学生主动让出了身边的位置，朝她笑了笑。苏眉拉着方子喻的手朝自己的位置走去，方子喻抬头看了看正在嗑瓜子的杜洋和夏夏她们，几个女生坐的紧紧的，就对苏眉说，

“宝贝，那边太挤了，我还坐其他地方吧！没事，没事，你坐过去就行，到时候喝酒我再找你就是了。”苏眉看着子喻的眼睛，总觉得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方子喻坐在了相熟的学生会同学傍边，脱掉外套，穿着红色的毛线衣，露出好看的瓜子牙，几个人熟络的聊了起来，还不忘朝苏眉挤挤眼睛。苏眉停在窗户傍边无意往窗外看去，看见了离饭店门口不远的路灯下站着的郑伟，竖起了格子棉衣的领子，冷风时不时夹着飞起的雪沫钻进竖起的领子里。苏眉刚想出去奚落他一番，却没动，外面那么冷，就想看着他什么时候进来，他在躲什么还是在等什么？

郑伟用手搓了搓发红的耳朵，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苏眉远远地，隔着饭店模糊的玻璃看着，班级里还没有几个人有手机，苏眉连个BB机都还没舍得买。他在看时间，也是够了，这幸福的小伎俩。郑伟把手机揣起来，转过头竟一眼看见了玻璃窗后面的苏眉，头一次，他没朝她笑。

一个晚上估计这个地方已经被这帮学生占领了，零散的散客推门看了一眼就都走了。又是熟悉的那几道菜品，原来多聚餐几次反倒记住了这个城市的家常菜了。也就一会儿工夫，还没怎么吃饱，就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敬酒，先是班长拉着苏眉挨桌的敬，开始还是很官腔，谢谢大家几年来对班级工作的配合，什么云云，还有几个男生拿酒杯的姿势还颇为老练，一口杯的啤酒就下去了，还好那个年纪还没开始喝上白酒，否则苏眉那里能招架得了。一圈下来，下楼的脚步就感觉不是自己的了，班长有意无意的架着苏眉的胳膊，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她不想和他挨的很近，心里无端的抵抗。苏眉看见每桌的几个女生有的偷偷的倒掉啤酒，倒是子喻，一杯见底，苏眉知道子喻酒量好的，男生女生中都这么说，每次和苏眉吃饭喝酒也不知道她的量是多少。

郑伟若无其事的坐在他们宿舍那群男生中间，一口口地喝酒。后面的情形就有点乱了，年轻人几杯酒下去，话也开始多了。几个男生端着满满一口杯的啤酒，朝方子喻走过去，嚷着：

“美女，敬你一杯，你得干了。”

方子喻倒是没怎么扭捏，一口就喝了。

后面的几个男生接着也是起哄，翻来覆去那几句话，不喝就是不给面子。说完还将手搭在了方子喻的肩膀上。苏眉身旁的杜洋的拿着一双筷子扒拉着面前那盘菜，眼角斜看了一眼，低声说：

“好看的女生就是受欢迎，这一天招蜂引蝶的，也不知道那个学生会主席怎么就看中了。”

“苏眉，你和我说句实话，她和郑伟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据说好多人都在说，人家就是有本事，不仅男朋友牢牢的，将来工作了还带过去一个，厉害角色呢。”

杜洋这种问法，苏眉不想解释，只说：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我们三个。”

杜洋回过头来看着苏眉一眼，轻轻地一笑。苏眉心底钝钝地疼。

苏眉端起一杯酒朝子喻走过来，说：“子喻，我敬你。”

“好啊！宝贝，现在也酒量不错了嘛！”

子喻一饮而尽。拉着苏眉说：

“我们去找郑伟喝酒，他老说想和你喝一杯了。”

什么时候，是子喻开始拉着苏眉去找郑伟了。郑伟躲在人群里站了起来，和苏眉碰了下杯子，一口就喝下去了。傍边的田辉拉着郑伟胳膊，嚷着：

“好家伙，女生让你喝酒真是痛快，崩儿都不打一个。我们几个让你喝酒你是躲个啥？哥儿几个灌他。”说着几个男生从身后拎出几瓶酒，一股脑儿倒满郑伟面前一排酒杯，苏眉和方子喻看着他们闹得样子，赶紧离开了。

几杯下肚，苏眉就觉得刚才的惆怅似乎就轻了好些，酒真是好东西。苏眉蹭到方子喻傍边的空座位上，那里的人都不知道喝哪里去了，准时趁着三分醉意找女生表白去了，懦弱的都是一个模样。苏眉拉着子喻的手，靠着子喻就像曾经在宿舍里面一样。

一会儿，苏眉满肚子的啤酒撑的慌就想找卫生间，苏眉带着七分清醒三分醉，脑子都是明白的，只是身体有些飘飘的。男女卫生间在一个楼梯下面拐角的位置，绕了几个弯才看到，堆满了杂物，好容易才出来，甩着带水的手，突然，一个男生迎面过来按住苏眉就要亲过来，好在苏眉还算清醒，狠狠推着他，抬眼一看，好像是三班的一个男生。涨红着脸，喘着粗气，动物一般两眼看着苏眉，吓得苏眉差点尖叫起来。苏眉从没想过这样的场面，这个人都叫不出名字吧，那人看着苏眉嘴里嘟囔着说道：

“苏眉，我喜欢你。”

“神经病吧？你，真是有病！”

苏眉把那个人推开，那人向后一个趔趄靠在墙上傻傻地看着她。苏眉急忙朝前面走过去，躲到了后厨的杂物间，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很委屈，蹲在一堆白菜旁边把头埋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地滴在水泥地上，这真是一场尴尬无比，丢人现眼的一次表白，与其说是表白不如说是欺负，好在没其他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