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道长,宝华寺的事...”
三楼天字号的僻静雅间里,夏长生正笑吟吟的看着桌子那头的老道,面前是两张拼在一起的八仙桌,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
这顿饭足足花了他两枚金铢,是他来到六朝后除了贿赂陆虞侯以外最豪奢的一次了,在将那两枚金灿灿的金铢递给小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在喷血。
夏长生已经下定决心,这老道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他非得把他凑成猪头不可!
“嗯?唔...唔...”
吃相比卢景还吓人的老道正吃得满脸的油渍,闻言,抬起头来,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
“就这还出家人呢?我看你是饿死鬼投胎来的,上辈子没吃过饭是吧?”
皱着眉头腹诽了一声,夏长生笑着说道:“道长慢吃,菜还多着呢。”
“嗯嗯...”袁宏老道将一根鸡骨头抿得干干净净,擦了擦嘴,高深莫测道:“夏施主放心,宝华寺之事,待用过斋饭之后再说也不迟,反正还没到午时,急也没用。”
“没到午时...什么意思?”夏长生一头雾水。
“先吃,待吃过再说,嘿嘿,这大骨着实不错。”嘟囔一声,老道又把头埋进一堆肉骨头中。
“你丫的是狗妖变的吧?那么喜欢啃骨头?咦,这味道还真行。”
饿了一天的夏长生此时也觉得腹中饥饿,反正这顿饭是自己出的钱,不吃白不吃,于是也埋头苦吃起来,顺便感受一下这酒楼大厨的手艺与自己的区别,吸取不足。
那袁宏老道抬头瞥了一眼夏长生,也不甘示弱,加快了动作,就差没像那妖僧鸠摩峰一样长出三头六臂往嘴里塞了。
一老一少简直像是在抢饭,吃得那叫一个热汗涔涔、如火如荼、惊涛骇浪、难舍难分......
半个多时辰后,两张八仙桌上的菜肴风卷残云般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两人面前都摆满了小山似的骨头,像是两军对垒。
“嗝~~”
异口同声地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吃得舒爽至极的夏长生开口问道:
“袁道长,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该说正事了吧?”
“好久没遇到这么傻...咳咳,这么心善的施主了。”
用小盏饮尽一杯杜康酒,袁宏笑笑:“夏施主可知贫道在这芸芸众生中唯独找上你?”
夏长生撇嘴道:“不是你说和我有缘的吗?”
“此虚妄之言也。”
像是喝上头了的袁宏老道摆摆手,坦然道:“看在施主这顿饭的份上,我也不瞒施主,其实...我是看施主所穿的布靴乃是宋国临安所制的绸布靴,其上还有锦缎镶边,这靴子的价钱可不便宜,想来能舍得穿这靴子的人,荷包肯定...嘿嘿,肯定不瘪。”
夏长生早已认定他是个骗子,此时也不太惊讶,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靴子露了财。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在找人的?”
“我观施主行走之间,顾盼神飞心神不宁,眉宇间有愁色,想来是初来此地,呵呵呵...不必想,施主必是在寻人。”
得,遇到六朝的福尔摩斯了。
夏长生又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所寻之人在宝华寺中?”
“这就更简单了。”
袁宏指了指夏长生的行囊:“你背着锅碗炒勺,小臂有力,可认定你是个厨子;而你又在七月半的时节来到宝华山脚,估计是从传闻中知道了宝华寺正在聘请火工道人,故而前来,而施主所寻之人,多半是约定一起结伴去往宝华寺的同伴,施主以为我说得对否?”
听完袁宏老道的一通分析,夏长生几乎有要拔勺自刎的冲动。
这他娘的哪儿更哪儿啊?!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就因为这么两句听起来神秘莫测,但实际上完全不沾边的废话,自己竟然就被忽悠着花了两个金铢请这死骗子吃了一顿大餐!
“我脑袋真是被门给夹了!”
看着夏长生抱着脑袋状若癫狂的模样,袁骗子靠着椅子笑呵呵道:“施主不必感叹贫道的‘观气’之术,此小道尔。”
“尔你大爷...”
老道像是没听到他的骂声,醉醺醺道:“宝华寺要过了午时才让火工道人进寺,你现在去就差不多了,那管火工道人的有智和尚与我熟识,你去的时候报出我的名号,他定会给你一个好差事。”
“你去大爷...哎?等等......”
夏长生仔细一想,自己不就是要去宝华寺救潘姊儿吗?
伪装成一个火工道人进寺好像也挺好的!
“如此,就多谢袁道长了。”
夏长生不想再和这个死骗子浪费世界,敷衍地行了一揖,收拾起背包,急急的去了。
要是能救下潘姊儿,他这顿饭请得也不算亏。
抱着酒坛,袁宏叹息道:
“这年头,这么好忽悠的人可不多见了啊......溜了。”
出了酒楼,夏长生火急火燎地朝宝华山跑去,果然在路上看到许多和自己一样,要么背着锅,要么带着带着厨具的厨子,估计也是去宝华寺应聘火工道人的。
“这俩金铢算是百花了,凭我的手艺,那还用得着托关系?”
信心满满的夏长生一路不歇气地爬上宝华山,今天是七月半,香客众多,人潮涌动。
在宝华寺的正门之外,还有一个小门,背着厨具的厨子们都在那里集聚,时不时有人垂头丧气的离开,看来是被拒了。
夏长生拦住一个背着锅的中年男人,问道:“请问大叔,小生第一次来佛寺,不知要做那火工道人,可否有什么讲究?”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大厨级别的,他似乎急着去应聘,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急匆匆说道:
“有什么讲究?不就是劈柴挑水、烧火做饭,不然还能干什么?哦,对了,除了这些,寺里的僧正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杂活多了去了,唉,要不是家里那臭婆娘非得让我来佛寺沾点佛气以后好生儿子,谁特么愿意来干这低声下气还要挨骂的差事?”
夏长生微微点头,然后又追问道:“杂活都让火工道人做完了,那寺里的僧人每天都干什么?”
男人听到这个问题,冷笑一声,正眼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所以说这年头为什么当和尚的人会那么多呢!这些好吃懒做的和尚只消整日在泥菩萨大佛面前敲钟诵经,别的什么都不用做,便有香客乖乖把钱送来,甚至连衣服都有人洗,简直过得比神仙还快活。嘿,你瞧那边那几个和尚,肥头大耳的,哪儿有半点和尚的样子?”
夏长生循着他的目光朝应聘火工道人的小门看去,几个僧人坐在木桌后面,个个红光满面,体态臃肿,一看就是营养过剩吃的。
男人又道:“我还听说,这些和尚钱多得没处花,经常让火工道人下山去偷偷带些青楼的粉头上山,日日宣淫...”
“多谢大叔解惑。”
夏长生听得有些脊背发凉,几乎以为潘姊儿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
“潘姊儿,等我!”
在心中默默发誓,他紧了紧背包,走到那几个胖僧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