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出城

妙云堂是光明观堂设在临安的医馆,十分有名,倒也不难找,当夏长生气喘吁吁跑到那里时,一辆有莲花图案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妙云堂的门口。

在门口牵着马的小姑娘见一个麻子跑了过来,立即面色不善地问道:“你就是师姐找来的马夫?”

夏长生一愣,连忙道:“是是是,我就是。”

“给,好好驾车。”小姑娘把缰绳塞到他手里,头也不回的走进妙云堂,一边走一边嘟囔道:“潘师姐怎么会找一个麻子当车夫...”

被一个人晾在外边,夏长生好奇地拉开马车的帷幕,发现里面车厢里十分空阔,除了一个箱子、一个蒲团以及一张矮桌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连半点干粮也没有,而那个檀木的箱子显然不可能用来装吃的。

夏长生一下就苦起了脸,这潘仙子倒是练气入体,可以不吃不喝,但自己却是个普通人,不吃不喝那里能行?

而且这临安之外的镇子不多,要是那错过了镇子,就只能在野外露宿,潘金莲睡在车里,自己自然不可能和她同处一室,要是没有帐篷,就只能席地而睡了。

要知道现在正是七月盛夏,先不说可能会遇到大雨,就算是大晴天,晚上的蚊子也够人喝一壶的了。

总之,要是不准备点东西,他连活着到踏上唐国的商船都是奢望。

说起来临安地处钱塘,水系发达,两人完全可以从水路去往唐国,可是那宋主最近听了太师贾师宪的谗言,要在江上设立水师,下令封了江口不准民船进出,人们就只能绕路远行。

“你在看什么?”夏长生正有些沮丧,一个冷冷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夏长生连忙放下帷幕,朝戴了一副轻纱斗笠的鹤羽剑姬说了说自己的吃住问题。

结果潘金莲却一个闪身飘进车里,放下帷幕,淡淡道:“我只承诺把你送上去唐国的船,除此之外一律不管。”

夏长生无奈的摇摇头,拿起马车上的鞭子,斜靠在车门上,轻轻碰了碰这匹健壮的枣红好马的屁股,马车慢悠悠的走动起来。

走在出城的青石大道上,夏长生回想三个月前来到临安的时候,看到这宋国都城的高阁楼阙,钱塘盛景,那叫让人一个迷醉。

可如今,因为一连串的巧合与无妄之灾,他的人生突然偏离了轨道,周围这一切的繁华,一切的欢乐,都与他无关了。

夏长生怅然地挥舞着鞭子,路过一片景致优美的莲池,顿时想起了诗鬼柳三变当年流落临安时的落魄,喃喃道:“这偌大的临安,能容下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却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厨子,着实可笑。”

死囚逃法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临安,此时的西城门已经被兵丁牢牢把守,进出的商客都需要路引验明正身才能放行,夏长生驾着马车走到城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路引,想要掉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靠近城门,一个挎着马刀的军士走来拦路问道:“路引呢?”

咽了口唾沫,满脸麻子的夏长生强辩道:“这位军爷,我光明观堂的马车,应该用不着路引吧?”

说着,他指了指马车上的莲花图案。

“原来光明观堂的马车,失敬失敬。”那军士一看,果然是光明观堂的标志,肃然起敬,当即就要放行。

“慢。”

就在夏长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前些日子就有贼人佯装光明观堂弟子逃遁而走,这架马车虽然形似光明观堂,但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匿着贼人?我等身受太尉提携,怎能如此疏忽大意?给我搜!”

一个身着官服的男人背着手走来,竟然是夏长生见过的陆虞侯。

“这死小子咋还没被林冲一枪刺死呢?”

夏长生见他没有认出自己,立即放心了许多,摆出一副焦急的模样拦住他:“大人万万不可,马车里只有光明观堂的潘仙子,那里有什么贼人?”

“潘仙子?”陆虞侯不但没有被这个名号吓到,反而眼睛一亮,咳嗽两声,背着手哼道:“如不亲眼所见,我等岂能相信?”

夏长生正想看潘金莲如何应对,结果她竟然大大方方地掀开马车侧边的帷幕,露出一双杏若桃花的明眸,淡淡道:

“我为皇太后诊病时,皇太后也对我礼遇有加,没想到汝等小吏,却如此无礼。”

一行官差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即使戴着面纱也美得勾魂夺魄的眸子,全然没有注意到这潘仙子说了些什么,直到帷布重新放下,他们才如梦初醒,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张惊鸿一瞥的惊艳面孔。

陆虞侯首先反应过来,急忙朝着马车行礼道:“原来真的是潘仙子,恕罪恕罪,我等奉命追逃贼寇,若有失礼之处,望仙子海涵。”

车内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既如此,走吧。”

这句话显然是对夏长生说的,装作麻子的他满脸赔笑地坐上马车,轻轻叱了一声,马儿慢慢摇动马蹄,而陆虞侯也没有再阻拦,挥手放行。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陆虞侯微微眯起眼睛。

从刚才那位潘仙子身上,他似乎又嗅到了升官的味道。

目送那架显得有些单薄的马车消失在城门之外,陆虞侯急忙叫来一个军士,低声吩咐道:

“快去向衙内禀报,就说我发现了一位百年难遇的人间绝色,若能得之,肌肤相亲之时,销魂入骨...”

那军士答应一声,刚要离开,却突然想到陆虞侯说的绝色指的就是潘仙子,顿时有些犹豫:

“虞侯,潘仙子乃是光明观堂的内门弟子,素来以济世救人闻名,这样做...不太好吧?”

“哼,”陆虞侯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任凭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又如何?只要能升官,便是菩萨我也给他卖到青楼瓦子里去。”

那军士听得有些皱眉,但奈何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应了一声,急忙朝太尉府去了。

得亏陆虞侯的惊世言论没有被潘金莲听到,不然以这位潘仙子的性子,他已经身首异处,悬头于城门之上了。

穿过长达十几丈的城门洞,夏长生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解脱感。

不过老天好像不像给他闲情逸致欣赏沿途美景的机会,刚刚赶着马车没走出多远,天空中乌云压顶,雷声滚滚,是要下一场大雨的前兆。

要回头是不可能的了,夏长生只得急匆匆赶着马车,想在天黑之前到达临安以北的德清镇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