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沾花

  • 万没想过刺秦王
  • 灞州柳雪
  • 3716字
  • 2020-10-30 20:05:04

医理科

李婷罕见地安静,吴良静候裘春回出难题。李婷扭头,拜托:“吴良,你辨识药味,接下来就交给你啦。”

吴良未回答,裘春回如常入医理院,自怀里掏出瓷瓶,似怀里便是药房,一瓶瓶的瓷瓶出现在讲台桌上。又在桌上标明代号。

医理院弟子依序上前辨识,回座书写。

吴良书罢,李婷望眼讲台,扫一眼答案,忙不迭地书写,如此再三,忽见吴良敲桌,李婷急忙端坐,急笔书就。

裘春回自怀里掏出瓷瓶,轻轻放在李婷桌上,李婷抬头对上裘春回的目光,有些胆怯。

“试试这瓶药。”裘春回冷淡道。

李婷抬手接过,似模似样地嗅了嗅,忙捂住鼻子,颇为嫌弃。

“辨识了?辨识了便书下来。”裘春回依旧冷淡。

李婷挥了挥,忍下恶心提笔书来。

裘春回拿起李婷的答案,随意扫眼,斜眸瞥眼李婷,“罚你看顾药蒲三夜。”转身走在讲台前,面对全场弟子,“若是自己或亲近之人受伤、中毒,那时眼睁睁地无能为力,怪自己医药术不精,又有什么用?”

“此堂课随时下课,只要你们觉得医药术高超,老夫不拦着。”裘春回端坐,目视医理院群弟子。

李婷偷瞥吴良一眼,甚是惭愧。

全场安静,唯有呼吸和心跳声。

待“下课”声响起,无人离座。裘春回离开已久,方有人陆陆续续离开。

李婷心不在焉地跟在吴良身后,吴良扭头,安慰道:“认真追上功课进度便是,不必太过惭愧。”李婷“哎”一声,重又欢快如鸟。

吴良轻吐口气,暗道:“若是李婷拖累大家,少不得听戴秋白老师的冷言冷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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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道院

戴秋白安排剑道院弟子魏无畏来跟吴良等五人练剑阵。魏无畏明显教庞白剑术胜过一筹,短短数息时间,已出七八招,差点致使五行五方阵崩碎瓦解。吴良奋力攻魏无畏,抵消魏无畏的攻势,不使魏无畏趁势攻击五行五方剑阵。

秦惠兰等人趁势稳住阵脚,再次配合阵法围攻魏无畏。随着时间渐长,五人配合越加默契,阵法越加巩固。

可即使这般,待下课,魏无畏毫发无伤,五人中倒有三人锦服划伤。

魏无畏作揖退下。戴秋白目光重重打在李婷身上,挥袖打发五人离开。李婷心虚,随其余四人徐步走开。吴良生怕李婷消极情绪影响李婷课堂表现,说些玩笑将李婷的情绪唤回,李婷欢笑中恢复几分神采,大方地前往问策院。

问策院长讲《孙武兵法》,结合名将战役一通讲来,见李婷认真听讲,点名李婷分析战局。李婷侃侃而谈,竟引得陈义先满意微笑。

接下来的数科钱文金随意起阴阳驳,满堂学子除薛礼外通通覆没,惨不忍睹。

“《驳卦》抄十遍。下课。”钱文金随意惩罚道,抬步离开。

李婷安心抄录完《驳卦》,央求吴良一同前往后山看顾药蒲。

“去嘛,人家怕黑。”李婷软磨硬泡,吴良见周围投来的目光,轻拍李婷的手背,“你女孩家的一个人不方便,我作为你义兄自然看顾你些。”

李婷欢喜,跟在吴良身后。

“李婷,往后你不可跟我这般,女孩子矜持些才是。”吴良行走在后山,随口说道,心里却思量着那篇《儒家》,不禁眉头微蹙。

手中火把发出爆炸声,吴良随意扭头,见李婷看向自己,大方加快脚步,朝后山药蒲行去。

李婷跟在后面,负手掂着脚,哼小曲。

吴良推开药蒲的门,李婷接过火把,一一观察药蒲中的草药,嗅了嗅草药,扭头见吴良在药蒲外练剑,心里一甜,美滋滋的,捏着芍药叶,唤道:“芍药啊芍药,你什么味啊?快来给本姑娘闻闻,别害羞嘛,是人都有第一次嘛。”李婷贴近芍药,假意嗅了嗅,脸上泛起红晕,目光却定在月光下练剑的吴良身上,痴痴傻笑。

吴良练完剑,低头沉思那篇《儒家》的开篇,负手踱步,忽的摇头,又抬头望眼月亮。

“怎么?在思考《儒家》?”李婷来至吴良身后,吴良竟思考的深,并未察觉。

吴良转身,淡淡点头。

李婷思考,行几步,已有主意,转身看向吴良,笑道:“因为我你才受罚,我李婷自然帮你扛下。《儒家》的开篇这样写吧--”李婷沉吟片刻,转而吟道:“周王式微,诸侯争霸,世间纷乱。诸侯逆天子,大夫戮诸侯,父子不睦,僭越礼制,人心沦丧,混战不止,兵戈常鸣,百姓流离,子失其父,老夫失子,妻失所依,天地同悲。然天地有道,自有圣贤降世,学问天成,周游列国,传播仁爱,教诲不倦,乃有七十二贤,门人三千。编纂言辞,乃成《孔子》。孔圣入世之学遍布八方。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荀子辨善恶,颜回护卷而死,子路卫道而逝,子贡救鲁,子夏师魏文侯,曾参请罪,孔圣著《孝经》,子羽率直重诺,闻名诸侯,子贱君子,子思安贫,子木善《易》...”

李婷言及此,看向吴良,似观察吴良的颜色。

吴良点头,赞道:“女儒士!”

李婷欢喜掩面,正经作揖,“明人识珠,难得难得。”说完咯咯直乐。

吴良转头望月,安娴负手。李婷与吴良并肩望月,此情此景颇符合心中月夜幽会的期许,心情大为舒畅,满怀欢喜,赞道:“沧海院后山药蒲一会,算是终身不忘。”吴良拱手,刻意疏远几分,礼貌言道:“不算一会,我只是来护你周全。”李婷瞟眼吴良,暗骂吴良不懂情调,无趣地转身,漫步朝药蒲行去,想起一事,得意地眉毛高挑,负手于后,话语吐出,却未回头,“莫说你我义兄妹的,听在别人耳中太过暧昧。”吴良心中悸动,愣神之际,听见李婷银铃般的笑声。吴良望去,见李婷掩面,其月牙状的笑眼如在眼前,随即那月牙状笑眼的主人背过身去,如做了极为有趣的恶作剧般欢喜,逃也似的闯入药蒲不见踪影。

吴良急忙做贼似的扫眼四周,生怕有人见了,又怕传入宋佳丽耳中,心虚地抹抹额头上的虚汗。

“呀,有蛇!”李婷惊呼出声。吴良忙追去,见李婷紧缩着跌在地上,惊恐地望着地上的“蛇”。吴良看清那只是枯树枝,原本关心的脸顿时一松,安抚李婷道:“不用怕,就是枯树枝。你看,那儿根本没有动。”

李婷恢复些神智,盯着那“蛇”片刻,气愤地踩踏那吓人的“蛇”。

“踩死你,踩死你!哼!”李婷边踩边骂。

“别踩啦,弄坏鞋不值得。”吴良嘴角带着笑意,劝慰道。

“哼!吴良说不踩便不踩。”李婷停止踩踏,心里嘀咕着“害我在吴良面前丢脸,真气人。”

“男女不好单独相处,我退出,在外面看顾你。”吴良自药蒲退出,握剑静静守着。李婷未做反应,待抚平胸中闷气,循着打断的地方继续嗅察草药。

吴良低头扫眼剑柄,拔剑甩出一剑,银光闪过,重又抽回剑鞘,如此反复,似在练习拔剑术。李婷听闻剑声,扭头望去,猜知吴良的用意,不甚在意,低头看时,手中握着六瓣莲的花瓣。李婷脸现痛惜之色,“弄坏珍贵的六瓣莲,我拿什么赔?看成色和长势,起码三十年是有的。唉,这下可赔大发啦。”

李婷正自怨自艾,试着重新粘上,却哪里粘得上。

“哼,都怪吴良。”李婷甩下手中花瓣,埋怨地望向药蒲外的吴良,低头见泥地上的花瓣,捡起来,大步朝吴良跑去。

“都怪你,害我弄坏六瓣莲。”李婷摊开手掌,责难道。

吴良盯着那花瓣直皱眉,紧紧锁成川字,转而望向李婷的脸,迟疑道:“你要赖上在下?”

“不赖你赖谁?谁叫你在外面练剑,害我分神。”李婷毫不客气地甩锅。

“别声张。”吴良压低声音提醒道,不安地扫眼周围。

李婷脸上绽开喜色,却是笑了,“吴良,看你的,做假会吧,交给你啦。”

“我试试吧。”吴良自李婷手心接过花瓣,随意折下野生的牡丹枝,朝药蒲悄然疾行。李婷欢喜跟在后面。

“喂,吴良,这样就行?”李婷蹲在旁边,见吴良认认真真地将牡丹枝的汁液涂抹在花瓣边缘,耐着性子重新黏合那六瓣莲,眼神中写满不信。

“或许行。”吴良低声道,手中动作不停。李婷半信半不信地打量着。

“好了。”吴良起身,揉揉手腕。

李婷捏捏酸痛的膝盖,见那花瓣粘在六瓣莲上面,面现欢喜,缓缓起身,锤锤肩头,动动腰肢舒展一番。

吴良出药蒲,李婷不敢多待,生怕那六瓣莲再次落下一瓣来,百张口都说不清。

二人前后脚出药蒲,却是望着月,二人皆尴尬,又无聊。

“吴良,你的风火剑诀师从何人?”李婷无话找话问。

“不可说。”吴良简单道。

“那咱们讨论《儒家》的中篇和末篇吧。”李婷提议道。

“好。”吴良赞同,掏出怀里的竹简,那是玉面公子薛礼书就赠送的,李婷接过,借着火把扫眼,淡淡点头,“此段可作中篇。”转动眼珠,“那么你我商量末篇。”

“我大秦以法治国,儒家在庙堂不显,在豪强、民间虽有影响,可终究算不得显明于诸侯。”吴良言道。

李婷踱步沉思,不点头也不反对。

“仁义之学重在树父子宗族间的伦理秩序,而法家严苛,百姓不喜...”李婷言道,言语间颇有排斥之感。

“孔圣的儒学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墨子的墨学讲究兼爱非攻,尚贤节用。皆重在济世救民,安抚人心,弥平兵劫,乃圣贤之学。世虽乱,终究有安定的一日。”吴良深深吐出一口气,似见和平的那一日,百姓安于耕作,学子书院勤读,财货顺畅,安居乐业。

“对,秦王必定统一诸国,底定礼法、服饰、文字和车轨。”李婷颇为自信,温柔地望着吴良,似整个世界不及眼前之人。

吴良转过眸子,重新望向夜空,“你要困的话...”李婷面色欢喜,矜持地靠近,缓缓将脑袋放在吴良肩头。吴良侧身躲过,李婷差点跌倒,稳住身形,怨恨地瞪吴良一眼,恨恨地返回药蒲。

吴良朝不远处的枣树行去,脚尖轻点,一跃而上,落在树干上,抱剑闭目浅睡,耳垂微动,探查着周围的动静。

李婷嘴里骂骂咧咧的,扭头见吴良消失,蹭地火冒三丈,疾步出药蒲,扫视四周,抬头望去,见人影躺在枣树上,指着那人影骂道:“你不陪我熬夜,不算男人。”

“明日要准备《儒家》,李婷姑娘,你让我些时间。”枣树上传来吴良的声音。

“哼!”李婷甩落手中火把,一声响,李婷跃来,踩在树干上,轻轻靠稳枝干,不满地抱臂看向树影中的吴良。吴良声息渐无,李婷闭目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