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未知的恐惧

第十五章未知的恐惧

在除魔特派员来到明华城之前,他看到火红太阳的轮廓在天边变得清晰可见。风云凝起又骤变。远方的落霞山仿佛与灰色的云连在一起,深沉得使人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压抑,于是在片刻的凝视后,城主心中感动,眼中涌出冰凉的泪水。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士兵身躯变得佝偻,脸上被皎洁得仿佛是敷上了月光一样的霜覆盖着,而阴沉沉的天又使他产生了错觉:现在天还未亮,从云缝中飘出的阳光使他感到温暖;又是无月之夜,那忽现忽隐的阳光像蛇魔的鳞片一样使他感到恐惧……愣神的片刻,耳边传来了声音:“走吧,去城中视察。”

这一道声音像怒雷还未炸响前滚滚的低沉,他感到纷扰的思绪被扎了一般疼痛。他从使人温暖的幻想中拔出,看到灰色天空的背景下,一道雄伟的身躯呈黑色的轮廓,遮住了半边的视线。在天空中忽现忽隐的阳光的照射下,他感受到一种庄重的威严,看到那道山峰般的巨人为他指引一条金光灿灿的道路。无言中想起经受过的耻辱,他心中百感交集,像先前破落的书生一样,含泪的握住了除魔特派员的手,发出呻咛的声音:“欢迎……”待眼中的泪花消去后,他才看清了除魔特派员的模样,威严的气氛像冰在阳光下一样涣散了。

除魔特派员的脸上洋溢着憨憨的笑容,两只眼睛眯成的条刀锋划开的细长的缝,把两颊衬得如夏天成熟的桃子。除魔特派员是一肥头大耳的胖子。方才看清了除魔特派员的模样,他像是从梦中醒来,回想刚才雷鸣般的声音,其实并不威严,反而有点歪腔邪调,而在他眼前浮现的那道高山般灰色的轮廓在天空中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臃肿的鸭子般肥胖的身躯。看到了真实后,没有叹息,反而有种清醒的感觉。

在一旁的先达不忘凑上两句。原想的优美的句子全不能用在这位肥胖的除魔特派员身上,只好揉了揉浑浊的老眼,从中放出明亮的光芒。好一会儿,一位拄杖的先达清咳两声,引来注意,然后对着除魔特派员说:“大人奔波劳碌,不辞辛苦,为明华城的百姓斩妖除魔,犹如阳光普物,吾等沾染,心中感动。”觉得太俗了,语不能尽意,想到“大腹便便”这个词,又不能用,免得除魔特派员那肥胖的肚中真有学问,倒成了不敬之词,也就说:“想必大人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练就了这么魁梧之躯。”说完装模作样地笑上两声,却惹得咳嗽连连。察言观色之下,未见除魔特派员的脸上有喜悦的表情。除魔特派员脸上浮现出微愣之色,然后笑了起来,说:“我还是喜欢大腹便便这个词。”先达听后心中一惊,想那句意味隽永的话,也许是装傻,也许是真傻,也就不敢再多言了,退到后面,拄着杖又佯装的咳嗽几下便不出声了。

除魔特派员对城主说:“你知道我这肚中装的是什么吗?”还不及城主回答,另一位正为未能先开言的先达连忙接道:“大人肚中装的是为社稷苍生肝脑涂地的心。”特派员说:“不是。”眼睛又望着城主,说:“你知道是什么吗?”城主在那灼热的如烛火的眼光中局促不安。他感到膝盖下变得虚软无比,仿若失去了支撑身体的物,就要跪下,又跪不下,苦笑地说:“恕小人愚昧,不知是什么。”除魔特派员两颊的肥肉颤动起来,两只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他说:“装的是难以斗量的食物。”又暗自嘟囔:“在经过流荒之地的那几天,连客栈也见不到了。吃干粮吃得嘴巴都淡出鸟了。”城主连忙说:“小人已经在城中最豪华的的凤仙楼摆上宴席,只等大人前往。”除魔特派员脸上诧异,说“不必去去那凤仙楼了。我不想去任何和飞禽有关系的地方。走吧,先去城中的小吃摊视察一圈。”除魔特派员笑着迈着矫健的步伐、昂首挺胸地踏在明亮的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小人为大人引路。”城主说。除魔特派员嗅了一下,指着鼻子说:“它会指路。”

是天要变色,街道中行走的人很少,偶尔驶过的马车也是空荡荡的虚响。一切都是破败与萧条的景色。越是破败越能使人感到繁华的不易,如明华城中的小吃,相去很远就能嗅到独特的香味,以至于之后在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茹凡留连不止。而一天前走到这条四溢飘香的街道上的除魔特派员,竟产生了相同的感受。除魔特派员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每一步都是厚实的使人感到地面在轻微颤动。相形之下,城主倒像是一只绒毛初生的小鸭子,还在踉跄的学步,腆着肚子,走着官步,一点也不威风了。于是紧跟在除魔特派员身后的景象,被一些百姓看到,使他们知道了城中来了个高官,来了个其貌不扬、大腹便便的高官,来了个比城主还高的的高官。

风声传播像是怒吼的声音一样,很快传到了在温暖的房间中吃着几十里外采来的桃子的云鹤真人的耳中。他古铜的肤色在透进窗缝的天光中显得有一种瓷釉之质。他放下了啃了一口的桃子,端起烟气氤氲的茶水,浅呷一口,闭上眼睛,在烟雾中回味着茶水的清香。然后睁开了眼睛,对身旁的两个穿着鲜红肚兜的童子说:“这茶虽然烟雾缭绕,其实已经凉了。走吧,咱们去喝新茶。”在冷冽的寒风中,穿黄袍的云鹤真人与穿红色肚兜的童子犹如簇起的火焰,在暗淡的天光下格外地吸引人的视线。在经过祭台时,他看到遍地的黄色符箓被焚燃的残缺不整,嗅到一股蜡烛的药香,想起充斥火光记忆的那个夜晚,想到了那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少年,心中忿忿不能平息。他问:“调查出来那晚断我火祭的人了吗?”一童子答:“还没有。那晚的人身穿白袍,轻功了得,不是我们能追的上的。不过在追的途中,我感受到了另外一股波动。少年来历不凡,那晚我们是不可能把他火祭的。”云鹤真人冷哼一声,脸上浮现的愠色使他恢复了庄严。他说:“再厉害也比不过人们心中的对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