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玲珑望秋月(2)

  • 江山
  • 洛妃然
  • 2037字
  • 2020-10-23 21:44:27

皇帝初为皇子时,身边只有一位侧妃和两名侍妾,出身亦不算高。适逢太祖甍逝,孝闵帝暴毙,自然也无心约为婚姻之事。及他荣登大宝,按礼不得先于纳后而选秀,只依例将三人封为淑仪、美人和才人。

英娴走出去时,三人正坐在一起谈笑,看到她后立刻起身见礼:“皇后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英娴坐上主位,温和地说:“平身。”三人应声而起,分坐两边。

一眼看去,李淑仪颇有些矜贵之姿,打扮也十分用心。吴美人和刘才人就略微朴素,态度也畏怯些。英娴笑着说:“本宫虽是皇后,但比起服侍照顾皇上的资历,还要向各位姐姐学习讨教。”

三人忙称不敢,李淑仪嫣然笑着:“娘娘太客气了,娘娘出身高门世家,才貌皆盛,往后还要请娘娘多照顾臣妾们呢。”吴美人刘才人皆点头称是。

英娴笑了笑,吩咐道:“映红,将本宫备的礼拿上来给各位娘娘。”

映红同两名宫女端着盘子上来,赐李淑仪的是一镂金玉如意,一金甪瑞珠宝盒并一树红珊瑚摆景,赐吴美人与刘才人的是各一颗明珠及山石摆景。三人起身谢礼,命身边的宫女为皇后进礼。英娴使了个眼色,映红就将礼盒全送到后面去了。

翠芸端着新制的酪上来递与各位娘娘,她经过昨晚的事,似是稳重了许多,举动十分停当。英娴暗自点头,翠芸虽然性子散漫,人却不笨,明白过来就叫人放心。她笑着说:“是家里制的,姐姐们尝尝看。”

左右无事,几人闲话家常,英娴言语间略有试探,却都被李淑仪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而吴美人和刘才人坐在那里,听着不过笑笑,甚少接话。近日中时,李淑仪等三人起身告辞,李淑仪走在最后,临出门了捋了捋发,腕子上一只碧绿碧绿的镯子顺着小臂滑下去,带出凝脂肌肤。

英娴心里暗叹,深宫之中谁都是如花似玉过,眉间不由显了落寞之色。恰是李淑仪回头看见,丝帕遮了遮唇,低笑着说:“娘娘,日子还长呢。”

英娴回到寝殿,将繁重的发饰摘下,翠芸替她揉着酸痛的脖颈:“娘娘,李淑仪是什么意思?”英娴看她一眼,仍是憋不住话的性子,但好歹也懂得在人前收敛些,说到底她也不希望翠芸失了这份纯真。笑了笑解释道:“她是在估量、观望,这深宫中谁不愿站在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呢。”

翠芸讶然道:“娘娘是后宫之主,她怎么还会犹豫观望呢?”

英娴苦笑,这也是她一直揣度不明的,李淑仪的态度古怪,倒像是置身事外的模样,其余两人更没有争宠的自觉。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那位虽未谋面,却将她的新婚之夜搅得一塌糊涂的荣惠公主,难道与她有关?南山崔崔,雄狐绥绥,这样的丑事如何能在现今发生呢,她摇头暗笑自己多心。

然而皇帝亲政后,时常忙到夜半,偶尔只不过来椒房殿略坐坐,问问她起居饮食,仿佛也是极关心英娴的,只是那关心里含着太多的客气和距离,英娴不禁想起戏文里的一句:总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更因着荣惠公主的病一直没有起色,是以皇帝若不在寝宫,就必在畅春园。

英娴命映红备了些人参灵芝,让她同如芬送往畅春园,然而两人回来都是面色不虞,说是娘娘的心意领了,礼却不敢收。英娴听了不过置之一笑,依旧命两人隔日送去。

皇帝从不留宿,公主亦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长此以往,李淑仪的态度亦敷衍起来。

映红和翠芸都急在心里,英娴反倒静下来,像是在家中一般,过起有书有琴的日子。常是午后,燃一炉香,坐在窗边就着天光,一本《文选》就足以打发半日时光。皇帝下朝来,见她一身素衣,清淡如水的模样,低首沉浸书中,倒生了别样兴味,下令不许宫女通报惊扰了她。姜喜随侍在旁,掩嘴笑道:“可是奴才多嘴,皇后娘娘这般好学,堪为我朝士子表率啊。”映红低声道:“公公这么说,真真折煞我家娘娘了。”她睇了皇帝一眼,见他神色未动,又续道:“我家娘娘也没有旁的爱好,在家时也不过写几笔字,看几页书。怎堪为士子表率。”

皇帝闻言倒是笑了笑:“以王家女子的教养,倒也并非不能胜任。”他们这厢说话,英娴早有所觉,揭帘而出:“是谁?”乍见皇帝,英娴颇有些慌乱,然而即刻镇定下来,退后行礼道:“请皇上恕臣妾失仪。”

皇帝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反而踱步拿起她搁在案边的书:“若是我朝亦有昭明太子这样的贤德……”语调虽轻,但言下竟是大有伤怀之意。

英娴心中一凛,面上仍是笑意盈盈:“皇上,大冢宰为我朝栋梁,昭明太子在世也未必能行护国之事,此实属我朝之幸,万民之福祉。”

皇帝玩味地看了她一眼:“说的有理。朕要好好赏你。”

英娴低首道:“为皇上排忧是臣妾的职责,不敢受赏。”

皇帝仿佛是沉思:“梓童与朕同有天下,要赏还真是件难事。”姜喜凑趣道:“皇后娘娘既爱读书,不如将广内殿赏给娘娘。”英娴失笑道:“姜公公可是说笑了,广内是外殿,臣妾怎好前往?”

皇帝却抚掌道:“姜喜这主意不错。”转头对英娴说:“朕许你前去,随意浏览,不必有任何顾忌。”广内殿与承明殿相对,而承明殿则是朝臣们休息的地方,天下人许之两殿为“既集坟典,亦聚群英”,皇帝允她这样出入的权利,自是独一份的恩典。英娴叩道:“谢皇上。”皇帝不待她真的跪下,手已牢牢撑住她:“夫妻之间,何用客气至此。”离得极近,龙诞香的香气迫得英娴脑中一眩,但心底却是冷醒的。她颊生双晕:“皇上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