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为英雄

荒原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逐渐近渐止。

驿站的小店外，骑马的人拉着马缰，马儿被猛地一用力吓得惊慌失措，那人狼狈地跳到地上。差点摔倒。

“马儿啊马儿，你在这里好生吃草。”

这人原是罗泽，他和北境猎人的目的地并不相同，最终分别。

幸好有云从龙赠予罗泽一匹骏马，以助其赶路。说来惭愧，罗泽的骑术不精，一路下来颠得他两股战战，皮开肉绽。

正值太阳最为猛烈，赶了大半天路的他来到一个小驿站，他可不开心极了，当下便要来喝碗水，休息一下再上路。

这店虽小，人却不少。

里面坐了二十来号人物。

罗泽一踏入门内，场面立马安静，他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数双眼睛盯住自己。

有的人已经把手放到兵器之上了。

可怜罗泽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识过如此场面，不过他自小务农，心思单纯，以为他们都是好奇，也不理会，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

众人见来者是个普通少年，也恢复原状，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罗泽坐下不久，听到旁边有人的说话声。

“话说你们知道阳暮城死了个大人物吗？”

听到“阳暮城”三字，罗泽竖起了耳朵。

“嘿，你说的不就是那件事嘛，这里这么多人，不少恐怕也是去那阳暮城看看情况呗。听说北方的异人和怪物们最近聚在了一起，怕不是有什么大动静。我感觉啊，这件事和阳暮城脱不了干系。”

罗泽听得云里雾里，总之大概意思就是阳暮城死了一个大人物，而死去的人物和北方陵人的动向有莫大关系。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徐还海呢？

他想起当天遇到徐还海，他自说是从恶鬼谷逃来，恶鬼谷难道就是陵人的领地吗？

恶鬼谷、奸人追杀、圈套，又有什么关联呢？

正想得入迷，有人推开门扉，一个挺拔的身姿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后面跟着一个女子，女子头戴青色兜帽，看不清容貌。

“嘿，老板。来几碗酒吃。”店内空位没得几个，男人的目光注意到坐在角落罗泽，径直坐下。

“小兄弟，我想你不会介意搭台吧。”

你这不是自己坐下了吗？罗泽内心道，嘴上却是说：“不介意。”

介意你也坐下了啊......

那女子跟着坐下，她低着头，自始至终都没看自己一眼。

有人认出了刚刚坐下的男子是谁，窃窃私语道：“这不是大漠千骑王沈平津吗？他怎么来这里了。”

听着大惊：“怎么可能，他不是在龙城吗？”

“此话当真？你不是胡说八道吧。”

男人耳尖，他听到有人讨论自己，开怀大笑：“哈哈哈。这里也有人能够认识我这个无名小卒，真是感动。”

沈平津高兴地说：“来，给认出我的小兄弟上酒，我请客。”

周围人无不惊奇，这竟然真的是大漠千骑王沈平津。在场之人，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他的事迹：其曾于大漠中于千人贼寇中取敌将首级，一战成名；后来与荒原第一高手徐还海相争，不分胜负。

沈平津使的是一身煌月诀的功夫，一手龙枪更是无人可挡，听此大名无人不注目看去。

这个大漠一等一的人物，十年间死在其手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怎的今天不见英雄你的龙枪呢？”

正当众人惊叹之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此人明显是向着沈平津而来，来者不善。

沈平津淡然喝酒，他说：“游山玩水，何用兵器？何况，你又是谁？”

“在下封劲修。今日初见前辈，不禁笑天下英雄，只道千骑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如此。”

这人恣肆猖狂，说话好不犀利。

沈平津侧目望去，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子，穿着一身华贵衣裳，众星拱月一般坐在人中间，不料想就是个富家子弟。

“没听说过，我看你不是封劲修，而是疯子。”

沈平津旁边的女子轻启红唇，说着的是最轻蔑的话，虽是气话，语气是那般委婉动人，清脆得像莺歌耳语，在场人无不倾心，好奇地望向女子，想要一睹真容。

封劲修放下手中酒碗，怒道：“没想到堂堂千骑王还要靠女人说话。”

沈平津吃着花生，听到这话的他摇头笑笑：“我道是谁呢！那个什么十大荒原高手封南山就是你父亲吧。真没想到他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你也想来尝试下挨揍的滋味？”

封劲修大怒：“跟我打一场！”

沈平津把花生丢进嘴里，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跟小孩子玩耍。”

“你！”

封劲修怒气无法遏制，大战一触即发。

在场众人识趣远远躲开。

动手！

剑光耀目，一柄长剑陡然出鞘。

罗泽没料到这人真的于大庭广众下动手，他才刚刚喝了几口水解渴，就来了这一遭。这剑刺的是自己这一边，很大几率会误伤到自己。

但他不敢动，眼睛瞄向沈平津，他也没有动。

怎么办？要不要逃？罗泽怕的要紧。

剑近了，快近到沈平津的眉梢了，他终于动了。

他不过弹指飞出一粒花生米，花生米击中封劲修的额头。封劲修吃不住疼痛摸着额头，沈平津已经站在封劲修的贴面处，一个提肩，后者向后退去。

封劲修一下子坐在地上。

剑也掉落了地面。

沈平津坐在位置上，似乎从未离开过。

快，太快了。

罗泽看不清楚，沈平津于瞬间做完了一整套的动作，行云流水。

大漠千骑王沈平津！

罗泽第一次认识到了强者之强，在于轻描淡写，动手则雷霆万钧，无人可及。

自遇到云从龙、科必行，再到面前的沈平津。他们都是武功高强，杀伐果断的强者。罗泽内心问自己：我渴望成为这种人物吗？

他低头喝酒。

太阳照得大地滚烫，这热仿佛是穿透了屋檐，里面人热的焦躁。

仆人们扶起他们的小少爷，封劲修惊魂未定，汗水已由头上流下，他如今境界已经是六流天的高手，在不足二十的年纪能够达到六流天，自问能够比得上荒原高手。

今日见识到千骑王的实力，方知差距如此之大。

一山还有一山高，不试不知排第几。

“哈哈哈哈。”女子的笑声布满了屋内。

封劲修脸上阴晴难定，从小到大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被一笑之下更是羞愧不已。

“我们走！”

他急忙忙离去，几个仆从立马跟上。

未走的客人见到封劲修走了，陆陆续续坐回座位，客人们都是红尘打滚多年的人，见惯打杀。

“前辈好本领，在下罗泽，佩服。”罗泽忍不住赞叹：“三两下就解决掉了对方，好本领。”

这是真心话，任谁见识过沈平津这番本事的人皆不免三分尊敬。

“拍马屁的话免了，喝酒。”

沈平津给罗泽斟酒，后者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两人互相攀谈，沈平津得知罗泽要去的地方是那阳暮城，说道：“我劝你回家去吧，不太平的世间，小心没命。”

“我答应了别人，是一定要去的。”

“你可知大半月前，一支精锐人马挺进北境，想要探查一番陵人的奇怪动向，不料......”沈平津顿了一下，继续说：“全死了。”

罗泽心底咯噔了一下，他说的那一伙人莫不是徐还海他们？忍不住问：“前辈，你说的地方可途径恶鬼谷？”

沈平津望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道听途说罢了。”

罗泽没把徐还海的事情说出来。

“是人都知道事有蹊跷。”沈平津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道：“他们十有八九都是去阳暮城，所谓危与机并存，嘿嘿，谁不知道他们都是想发死人财。”

旁边有人喝酒，喝得兴起，说话声也大了。

“升官发财不重要，那没出息。”

“那什么重要？”旁人问他。

“哈！好说了，世间有三种人。为自身者，视金钱私欲而不见他人，此是一种；为名利者，追求世俗间的认可，此是其二；为他人出头，行侠仗义，造福黎民，此乃其三。”

沈平津闻言不禁失笑：“那试问天下英雄豪杰，是哪一种人啊？”

醉汉听到大名鼎鼎的沈平津和自己说话，开心道：“天下英雄？那要看什么英雄，十之八九都是那狗屁东西，沽名钓誉之辈。北边陵人作乱，嗜血种重现荒原，还有那数不清的妖魔鬼怪，你瞧瞧多少英雄真去斩之，空有一身本领，莫不都是躲在城内，享受荣华。”

罗泽停罢后摇头：“你说的英雄，早已经变了质，那就不叫英雄了。”

醉汉问：“那什么是英雄？”

沈平津也好奇地看着罗泽，不知道这个小子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罗泽思㤔，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普通人的自己，除了故事中的英雄人物，现实中又见过多少呢？

他想起科必行，想起云从龙，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是英雄。

罗泽脱口而出：“无愧于心，便是英雄。”

醉汉忽地不再说话。

女子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罗泽，目光中多了一丝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