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寻乐(一)——寄生虫

【番外篇】

(以第一人称方式,解锁病娇)

……

我一直觉得,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只“寄生虫”。

我们依赖于父母,受教于父母,也“寄生”于父母。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通通取之于父母。因此,称之为寄生虫并不为过。

而每个人的婴孩时期,都会有一个庇护场所。

于是人们亲切地称之为——家。

家中逐渐滋生出“爱”这种东西,让家人们忽略了你是寄生虫的事实,他们反而会将你当成生命中最珍贵的一部分,心甘情愿呵护着你长大,然后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遇到所谓的爱情,组建另一个名为“家”的庇护所,再饲养新的寄生虫,周而复始,轮回往常。

最后在你快要死去的时候,你躺在床上,你的周围围着你养育的寄生虫,相信你临终前会眼中含满泪水,笑着说:

我这一生,过得真不错……

从零开始到结束的这段日子里,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认识到自己是寄生虫的事实,因为你的生活中充满了“爱”这种东西,“爱”造就了你的一切,于是你便不再是寄生虫了——

你成为了真真正正的人。

爱造就了人生。

……

而我,自始至终都是“寄生虫”。

“爱”这种东西,自始至终都不曾属于过我。

从我记事起,我的家庭就被称之为所谓的【模范家庭】。

父亲事业有成,相貌出众;母亲辅佐一旁,也同时作为家庭主妇,她虽然气色不佳,但也难掩曾经的美丽。

父亲与母亲婚后,他的事业随之蒸蒸日上,我也就理所应当地出生了,外人看来,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女儿可爱,父亲成功,母亲贤惠,作为独生女的我,就是两人爱情的结晶。

儿时的我,也是这么天真地认为。

直到我逐渐长大,我逐渐听懂了两人对话的内容。

哦,那不是对话,是争吵。

哦,那不是争吵,是战争……

我看着他们互相咆哮,我看着他们砸烂家里所有能出声的东西,我听着他们吼着我,让我滚回自己房间。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玻璃渣,回到房间抱着枕头,不争气地哭。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我只承认,这句话是对的。

我不只是管不着,更管不了……

他们在外人眼中,总是装得光鲜亮丽,和睦融洽,似乎还是所谓的模范家庭,但在没人的时候,通通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恶魔。

发动战争的人没什么大碍,经历战争的人倒受了苦:

那天夜晚,母亲悄悄来到我房间。

我睡得很浅,果然还是被惊醒,只是仍在装作熟睡。

她坐在我床边,反反复复说着同一句话。

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幻听。

“我真后悔生下你!”

她这么说着。

说着。

说着。

反复说着。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接着就被母亲猛地掐住脖子。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从睡梦中坠落了,坠落入深渊,坠落入地狱,坠落入死亡。

当我醒来时,早已身在医院,一旁是父亲。

他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担忧,那种温暖的感觉,似真非真。

他告诉我,之前两人不离婚,都是为了我。

为了我?

我是他们的负担吗?是枷锁吗?是他们走向自由生活的阻碍吗?

所以才后悔生下我吗?

我不记得父亲的神情了,只记得他摸着我的头,看着我脖子上的伤。

我恍惚记得,他似乎在告诉我: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离婚,似乎是因为母亲病了,而我也不能没有妈妈……

“妈的,要离就感觉离,别老是说为了我,干什么都为了我。成为夫妻是你们自己选择的,那时还没有我呢。”

我发疯似的喊完,甩开了他搭在我头上的手。

父亲仍坐在一旁,低头无言。

“你别跟着我!”

我拼命地冲出病房,逃出医院,奔回家中。

我看见,母亲竟然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她抱着一册相簿,身边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她似乎要离开了。

她变成了我从没见过的模样——真正母亲的模样,她甜甜地笑着,呼唤着我的名字,招呼着我坐到她身旁。

我明明知道她之前伤害了我,但还是鬼使神差乖乖坐了过去。

母亲告诉我,父亲安排她去疗养院了,但她还是回来了,就是想最后多看我几眼。

她的手轻轻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翻开相册,指着我婴儿时的照片,道:

“这可是我的小仙女哦~”

我从没听过她如此称呼我!

她没有直视我惊讶的表情,只是一味地介绍着照片。

看了许多我婴儿时的照片,还带我看了她年轻时风华正茂的模样。

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打趣道:“哎呀呀,自从生出了你以后,我真是变成了一个黄脸婆呢。”

然后她轻轻捏着我的脸道:“不过我的女儿长得真是越来越像我了!”

她笑着说完,温柔地搂着我,眼中充满爱意。

我承认。

我哭了。

哭得不能自已。

泪水就像瀑布一样,不可阻止地大滴落下。

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这就是所谓母爱吧。

这就是所谓亲情吧。

……

她擦着我的眼泪问道:

“乐乐,你愿意和妈妈继续生活下去吗?”

“!”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当然愿意!”

妈妈。多么美好的词语。

我好像彻彻底底原谅她了……

我哭着哭着,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

直到脖子上的伤似乎在隐隐作痛,我睁开双眼,先是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浓烟狠狠呛了一口,我发觉,母亲正在死死抱着我。

周围火光四射,火舌喷涌,似乎母亲的笑脸背后伸出无数只火红的手,要将我拖入地狱。

“那么,乐乐就陪我一起吧,

永远在一起……”

有关这个所谓家的所有回忆,在那一刻,都在火光中吞噬至尽,随之泯灭的,还有我的期待,我的希望,我一切的一切。

此时,门被砸烂了。

父亲冲了进来。

他从母亲怀里一把抢过我。

从他恐惧而又惊讶的神情中,能看出他对母亲从疗养院偷跑回家一事并不知情。

母亲疯了似的抓我。

我愣愣看着,但只能感受到从她指甲中留给我的疼痛。

父亲狠狠扇了母亲一巴掌。

“你,你这个疯女人!

你是想带着女儿一起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