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谋划

这个场景就跟去年方浮萍被绑架的情形几乎一样。

方浮萍听着胖丫复述着整个过程，跟自己说要冷静，但是还是能感觉到后背的冷汗慢慢的滑落。

普通人家的房子、昏迷的女孩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害怕过后，剩下的就是无尽的气愤。

方浮萍咬着牙，恨不得亲手撕了这些个混蛋。

胖丫的这个远方亲戚，到底也没敢太多停留。看到了几个人将女孩子放到一个废弃的房间，并且绑在了一张椅子上，女孩子的头微微的耷拉着，看出来即使不是昏迷也不是很清醒。最后，等那两个外地人走出了房间，这个亲戚怕被发现，慌不迭的走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方浮萍问道。

“在我们打完架的第二天。”胖丫答。

方浮萍点了点头，放松了下来。

“这么说，至少有一件事情是好的，那就是，这个外地人的出现也许不是因为方池水。”

“很快就放寒假了，下个学期，方池水会插班到现在的初一，我们有一个假期的时间再次验证一下。”靳刚也很担心方池水。

见众人点头，靳刚想到了暑假，却另有打算，也学可以发现一些线索。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这几天盯紧方池水。等到下学期开学，我们一起上学放学，我觉得就好办多了。”猴子急方浮萍所急。

方浮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寒假到了以后，我们找个时间去那间房子里面看看，如果能找到线索就最好。”

大家知道，方浮萍放不下的是跟自己妈妈有关的线索。

“我已经跟我那个亲戚说了，我告诉他，我们那天打架的事情还没完，早晚得再磕一次，让他帮我留意一下。”

胖丫看大咧咧的一个人，其实粗中有细，这样说的目的主要是让自己的亲戚看紧那边的动静，到那时还不能暴露这些人的真实目的。

这之后的日子，还算平静，大家都忙着期末考试。

寒假过后，初中生活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这个学期过后，几个人有将可能要面对第一次分别。

中考是这座城市的第一个分水岭。

能考入重点高中的，基本上都可以考入大学，至于是什么样的大学另当别论。但是，如果考不进重点高中，大概率上跟大学无缘。重点高中的本科率可以达到80%，其它高中的本科加上专科最好的也就只有10%左右。

靳刚、方浮萍、猴子三个人学习成绩优秀，基本上凭本事就可以考上。胖丫和兵哥，据说家里有关系，只要相差不是很远，花点钱也可以去。目前看，最有可能考不上的就是疯子。

每次想到这件事，方浮萍就一阵焦虑，她知道，很多事是她控制不了的，但是她看着疯子很努力的学习，看着他很想跟大家在一起，再想想有可能会遇到的分离，就是一阵无力感。

疯子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中等，但是体育很好，如果班主任可以作为特长生推荐的话，他还是有希望去到重点高中里面的。但是，这样的名额基本上都是需要花钱送礼才能换来，很多成绩不好的就想通过花钱可以伪装成一个体育特长生混进重点高中，更有甚者，这些人的体育成绩都是找人补考的。

而疯子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几个人曾经婉转的让疯子家人运作一下，看看能不能找点关系，让自己进高中，疯子总是木讷的笑笑，并不答话。

不管怎样，方浮萍还是决定试试，也学结果不尽人意，但是至少争取过。至于方浮萍想到的方法，她并没有跟大家提起，毕竟如果这件事办不好的话，恐怕他们也会跟着受牵连。

每到这个时候，方浮萍就是一阵的无力感，什么事情都要走关系，办什么事都要做后门，就没有一件事可以光明正大的按照正确的流程发展一下吗？哪怕是不好的结果，但是至少是公平的。不会像现在这样，人与人之间的情谊都变得虚伪。大人之间的虚伪客套，虚实试探往往都是这些不堪的人就关系。

谁认识某个大官，谁的工作花了多少钱……

就连电信营业厅的临时工，都是明码标价，方浮萍知道一个校友，考上大学，毕业后，家里花了好多钱就为了去电信的营业厅当一个临时工。

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方浮萍不认命，也懒得去搭理这些关系，她始终相信，不会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一定会有不同的人。比方说自己的父亲，比方说王主任。只要有这样的人存在，自己应该就会有抗争的空间，就跟着窒息前的微薄氧气一样，不需要太多，但是会被牢牢的抓住。

方浮萍的思路是这样的，有点讨巧，也很大胆。

方浮萍是班上的团支书，跟学校的团支部书记关系很好，团里的很多工作都是方浮萍在做。每年，各个班级都会上报几个优秀团员，优秀团员的评比一般是综合素质，尤其是能给集体带来荣誉的。而优秀团员目前来说还没有人会去花钱买，这块相对其它种类的竞争还酸是一片净土。

方浮萍想，疯子每年运动会都会得奖，而且奖项还很重，初一初二几次班上评比，方浮萍都给他安上了一些大家不愿意争取的小奖项，诸如劳动奖、积极奖。

如果可以给疯子申请一个优秀团员，她决定把所有奖项集合在一起，最后直接找到校长，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个特长生，没准还有希望。

方浮萍想，如果校长不同意，她就去找教育局，教育局不同意，她就给市长写信。

只有方浮萍自己知道，她不仅是在给疯子争取一个读书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她希望这个城市还有救，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家乡。

在方浮萍认识的人中，教导主任王主任是跟父亲一样的正直。也许怯懦、也许才华和能力都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却把一腔热血全给了学生。方浮萍曾经跟王主任聊天时问他，为什么还不退休？

他说，放不下这一届孩子，他对方浮萍说，这届孩子是他带过的最出色，最有活力的，他想等到老了那天，自己的学生都能找到好的工作，回忆起自己的初中生活时，还记得有这样一个老师就满足了。

方浮萍知道，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个老师的脊梁是直的。

方浮萍将资料准备好，很快就要进行优秀团员的选举了，班上的这些事情，班主任基本上不过问，名单也是早就是准备好的，老师没问，方浮萍也不打算跟她商量，到时候直接交到学校的团总支部。

这个学期末，必须要将体育特长的事情定下来，否则下学期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升学考试前的分班。

这天，放学后，方浮萍跟大家说有事要去找王主任让大家等一下自己。

歪瓜裂枣留下等，靳刚的父亲从另一个城市过来看他，靳刚就先回去了。

方浮萍敲了敲王主任的办公室门，见门没锁，试探的打开门向里面看了看。

王主任正在认真的整理毕业班的学生档案，全然没发现有人走了进来。方浮萍大咧咧的走到王主任跟前，一个立正，声音极向量的说了一声，

“王主任，好！”

王主任手一哆嗦，抬头看了一下眼方浮萍，拍了拍胸口。

“还好，我没有心脏病，要不，得被你吓出病来，不敲门，走路没声音，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声，你个小兔崽子是想吓死我吗？”

“王主任，您不会有心脏病的，您身体这么好，等您八十大寿的时候，我带着全班同学给您祝寿去。”

王主任就服方浮萍这张嘴，平时看着高冷，可是只要有需要，多好听的话都能说出来，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心眼多的跟蜂窝煤一样，但是这话听着还是很感动，咳嗽了两声，让自己清醒一下，不被糖衣炮弹所迷惑。

用手指了指她，笑骂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咦，主任，您这话就不对了，我就是看您工作辛苦，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您的。”

方浮萍厚着脸皮，哄着主任说笑着。

“出门右转不送。”

“别的啊，老师，我真就是因为工作。”

王主任看明白了，如果不把事情说明白，眼前的这个看着文文静静，实则一肚子坏水的人是不肯走的。

“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下学期分班的事情，要是事情多您忙过不来，我可以帮您整理资料。”

王主任心里骂道，小屁孩，绕来绕去的。

“看看吧，都不用上刑，直接就招了。”

王主任将茶杯盖打开，敲了敲桌子。方浮萍狗腿的明白了，马上拿起暖壶给倒满了水。

“说吧，这次是为了谁？侯伟还是张峰？”

猴子全名侯伟，疯子全名张峰。

“张峰。”

方浮萍老老实实的回答到。

“你想怎么办？”

“您知道，分班的时候会考虑体育特长生，为了在下学期的校运动会上可以给班级拿荣誉，张峰的条件绝对够了，而且这几年，除了成绩一直中等以外，大大小小的证书他也拿了不少。您说，我们学校事教书育人的地方，绝对不能以有色眼镜看人对吧？”

方浮萍把水杯往前推了推，

“再说了，孔子都说了，要因材施教。张峰也许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但是品德绝对过关，班上只要是重活脏活儿，他第一个上。上次，冬天还跳水里救了一个人，当时那家还给咱学校送了锦旗是吧？那就说明，他是一个优秀的人，您说，优秀的人是不是应该去优秀的地方继续学习？”

王主任若有所思，方浮萍继续说，

“张峰家里条件一般，一个有权有势的亲戚都没有，如果不能去重点高中，他就一条路可走，只能回去跟他爸练摊，您说，这是不是扼杀了一个人的前途？您说，这是不是教育的悲剧？您说……”

“说累了吧，要不要喝点水？你这是演讲呢？把我当听众了？

方浮萍情绪刚上来，一下子刹车有点不太尽兴。

“没，主任，您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嗯，虽然有些话经不起推敲，但你说对了一句话，这是教育的悲剧。”

说完叹了一口气。

王主任的脸上划过一丝伤心的神情，腰背都好像泄了气一样的弯下了许多。

“行了行了，赶紧回家去，冬天路滑，天黑的早，回去晚了不安全。你说的事情，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但是可以帮你研究一下。有消息，我通知你。”

”好嘞……“

方浮萍人和声音一起消失的。

只是，方浮萍和王主任都没有发现，在走廊的一角躲着一个人，冷冷的看着这里。

王主任笑了笑，这个孩子，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却有总是一腔的正义感。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有时候担心她太过正直，不懂得变通，一旦不得不低头的时候，会很痛苦，可是有时候又觉得，这正直的宝贵，这种不卑不亢，不惧强权像金子一样珍贵。

就像现在的王主任，做了一辈子的老师，本来可以分到一个两房一厅的楼房，结果被一个刚刚上班没多久的人占了名额，那个人只做了一年老师，可是房子已经拿到了手。

王主任太知道每年的分班的猫腻了。

按理说，都是重点班，还有半学期就要升学考试了，这个时候分班一点意义都没有。

所谓的分班就是给人留出了一个走后门的机会，所谓的体育特长生，都是骗人的，去年就有一个说是因为体育好最后没被分走的，王主任当时看了看这个学生，问他的班主任，

“你觉得这个胖小子和我跑步，谁能赢？”

“您能赢，王主任，我也没办法，您懂的。”

懂，不能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