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魂七魄

适时，宫中侍卫飞马来报，“国君有令，比斗大会暂停，宣太子殿下立刻回宫。”

“何事？”

“边关守城将领八百里加急来报，天妖禁地以暗香谷为首率领妖兵大举攻打南离，储君于大婚之日前夕不知下落，南离朝堂政变，二皇子百里云曦已于昨日登基，国君担忧此事背后牵扯甚广，于是请太子殿下入宫相商。”

东陵星云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流光，看向擂台之上，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却早已不知所踪。

“回宫。”

南离政变，妖兵压境。

这又是一场数百千日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离夙，既然有心要终结这场乱世，何以五大天妖禁地依旧杀戮不止。

以七国为棋局，天下苍生作赌注。

会不会终是错信了你。

*

一抹残阳如血染红碧落楚天，漫山枫树凄美如画，繁华落尽，半生浮沉。

眉如翠，眸似星魄，白衣胜雪。

万丈悬崖陡峭，双双衣袂层起荡漾，两道身影风姿如仙。

鲜血染红女子的衣衫，却掩不住眉眼风华如谷涧幽兰清雅，修长身姿如玉无暇，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方玲珑剔透的玉印。

“你是说，我离奇死在了封禅大典前一日？”

眼前戴着人皮面具古怪的女子微微颔首，一脸正色说道，“我收到消息立刻赶回南离，但是发现你的气息已经消失得所剩无几，猜想你已不在人间地界，于是去了一趟冥界寻你，没想到你已魂归九幽冥府。”她语气微顿，眸色深沉，“而且……”

“有何变故。”琉璃侧目问道。

“人族乃万物之灵长，伴生有三道神魂，七缕灵魄，我于冥府却只找到你的天魂和地魂，你的命魂和另外两缕灵魄不知所踪。”

琉璃微微有些发怔，这种情况即便是借尸还魂，不但神智记忆不全，也无心跳脉搏，如同传说当中的活死人。

“难怪云祈雪还能不间断控制我的心神，我既不得生，她亦不得死，想来我这体内应该还有一魂二魄是借这位云七小姐的……”

女子取下腰间别着的赤红葫芦，往口中倒了一口，酒香四溢，依稀可见人皮面具之下，一双明眸皓齿，“其人死后，天魂归九天，地魂归冥府，命魂则徘徊于尸身七日，那时你缺了一魂二魄，没有完整的魂魄，我无法令你的元神重生，情急之下不得不如此。”

“按你的意思，那一魂二魄现在还寄存在我的原身。”琉璃接下递过来的酒壶，却也不饮，只是靠近鼻间轻嗅了下。

“有这个可能，却也未必。”她摇了摇头，语气稍微有些凝重，“从时间上来说，你肯定是死于南离境内，可是天玄宗和禁军翻遍皇城却都寻不见你的尸体，还有，命魂徘徊尸身七日不难解释，但两缕灵魄根本无法停留在你那已经消亡的肉身上，这其中肯定有些变数是我推测不出的。”

琉璃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徒儿不肖，此番冥府奔波连累师尊身入魔道。”

“这倒无妨，我自有法门清除身上戾气，倒是听他们说你两年前收了个美男子养在宫中，不久前还策划着登基之日同他成亲，嘿嘿。”

那暧昧的眼色有些不怀好意，琉璃却是面无表情，声音清冷，“无稽之谈。”

“小琉璃到底是长大了啊，开始好色了。”

女子发出一阵极其无耻的笑声，伸出脏兮兮的手就要摸她的脸，琉璃瞪了她一眼，女子随即讪然笑了笑把手又缩了回去。

“你知道，我向来不谙男女之事。”琉璃把玩着手上女子交还给她的物件，一方鹅蛋大小的玉印，却是象征着执掌一方天下的权力，随意地问了一句，“南离那边现在如何？”

“你那位母妃倒是手脚利落，你刚失踪不久，就以国乱而无君的说辞，勾结朝中党羽拥护她儿子登基。”

女子抬眸看了眼琉璃，只见她轻微颔了颔首，脸上并无动容，仿佛世人梦寐以求，九五之尊的一国君位，于她而言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方草芥。

“果然你对那个王位还是没有太大兴趣。”

“他为了弥补心中对阿娘的亏欠，不惜残害自己亲生骨肉，替我铺就一条帝王血路，从来只想着要强加给我什么，要不择手段替我做些什么。”一瞬间的恍然失神，思绪逐渐飘远，唇边溢出一抹薄凉的弧度，“却从未问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前尘旧事都已是过眼烟云，不论如何，现下守护南离是你的首要责任，穆云霆正率大军在边境誓死抵抗妖兵，南离万千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我需要闭关清除侵入真身的浊气，你我只有百日时间，届时如果不能赶回南离扭转局面，一切都将成为定局，人间气数会因你而改变。”

琉璃垂着眸，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你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务必不可莽撞行事，天妖禁地的事情我临行前已经交给阡陌那小子，由他率领云岚神殿守城，想来多少应该能拖些时日。”女子似是想到什么，忽然问道，“你可还记得叶阡陌？”

琉璃摇了摇头，只是淡淡说道，“既是你临行托付，想必是个稳妥可靠的人。”

“稳妥是稳妥，可不可靠嘛……”女子讪讪然笑了起来，心里暗暗想着，还是先祈祷那小王八蛋最好别把你的城池都丢光吧。

琉璃随手将酒葫芦丢还于她，声音清冽，“天妖禁地的事情我会设法拖延，你此去闭关无需担忧，百日之后你我南离再会。”

“我有个记名弟子名叫玄奕，他曾受我恩惠无以为报，这些年得北域剑祖指点，剑术了得，这段时间我让他随身护你周全，虽比不得你在南离时穆云霆的禁军，但也算是有个照应，你可不能再像在王廷里那样偷懒，务必要勤加修炼。”

“还有，小心擂台上和你过招的那个白衣男子。”

这句话倒是极为认真的语气，琉璃不禁抬眸，继而问道：“你好像认识他？”

“漫长无极的光阴岁月之中，妖族古圣早已在大荒时期便相继寂灭，应该不会是那位，可是那一双天生紫眸，如果我所猜不假，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世即将迎来终结，人皇时代留下的残局终将由你收尾，你与他日后还会有一场真正的兵刃相向。”

女子眸光微有复杂，细数自己生平所为已是离经叛道，数年前于南离与这小女娃儿一拍即合，二人虽以师徒相称，更多的却是莫逆之情。

她自幼受尽人间苦楚，而后又享尽人间富贵，性情于这些年间养得更是古怪偏斜。

乱世风云起，群雄逐鹿，这世上有一种女子生来就注定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同于十里红妆，温香软玉，或以寒冰铺成玉阶，鲜血染就横桥，赤足而行，阴寒弥漫，永远不能回头。

只怕千帆历尽，万千劫苦难过后，应了那天地运势，却终换不来一双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