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睁开双眸,破旧的屋顶,四周墙壁发黑,床板生硬却温暖,像在一处小炕上。
眼前一双乌亮的大眼睛,浓眉,鼻子略宽,嘴唇微厚,一身破旧打了补丁的灰褐色衣裳,那人手里端了浓味的中药,满眼好奇的俯头看她。
柳吟月瞬间醒来,一惊,“这是那里,我怎么在这儿?”
脑中闪过小岳子,又脸色微白,“小岳子呢?他受了伤。”
柳吟月瞬时又瞪大了眼眸看来人。来人有些呆滞,忙道,“哦,你说那个中箭的人?他死了。”
他死了?
...
柳吟月脑中空白一瞬,又涌上一股哀伤,昨晚去牢里救他,他还好好的...
为什么...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你别哭,我和我娘已经把他埋了,就在这山坡后面。”男子微皱眉,壮实的身体看起来有些无措。
柳吟月开始不说话,竟自哀伤着...
良久...
没有小岳子,她一个人该去哪儿呢。
“哎,姑娘,你的头发怎么白了?”那男子坐在炕上一直不肯走,看柳吟月一会儿又问。
柳吟月微怔看下头发花白一片,长发下一身粗布破衣,微惊。
男子像知道她的惊讶,脸微红,像不好意思,“你的衣服是俺娘换的,你那身衣服太脏了,俺娘洗了。”
“这是什么地方?”
“莴弯村。在恒离城城边郊十里,向西是狼竹林,我是那儿捡到你的。”
......
救了柳吟月的男子叫牛春有,是莴弯村一个很老实的农民,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家里还有年过五旬的老父母,身体还硬朗的很。全家人对她十分不错,每日欢欢喜喜的,只是照顾她,从没有问她以前的事。
初时每日牛春有全家人每日出去耕作,中午牛大妈回家做饭,她只等着吃。
后来有些过意不去,柳吟月开始学着做饭,每日做好饭等牛家人回来吃,可是她从没有做过这些事,火也烘不着,有时把自己弄得一身脏,有时做出的饭不是生的,便很难吃。
牛大娘嘻笑看她道,她定是大家户小姐,不懂这些,便也没怪她,只是每次回家再重做一遍。
做了一段时间,柳吟月变得不好意思,便和牛大娘说了她和她调换,她每日出去,和牛春有和牛老爹去耕作,让她娘在家做饭。
原来耕作也那么难,在柳相府时柳吟月甚至连听都没听过农民耕作的事。
牛春有拉了耕篱使劲往前走,牛老爹边推篱边放种子,柳吟月只是往后面推,三个人,她却使不上什么力,每日累得全身酸痛,但她还是用力帮忙。
村里有人见了,都开玩笑问,“牛春有,你从哪儿找了这么个漂亮媳妇儿。”
牛春有便脸红,舌头有些打结,“乱...乱说什么,别污了...柳姑娘清誉。”
可是回头看柳吟月脸更红。
牛春有三十出头,可是还没有找到媳妇儿,因为家里穷,没钱盖房子,便成了村里有名的光棍儿。
午后柳吟月独自坐在门口不远处大槐树下的石凳上有些发呆,忽然身后有人叫“柳姑娘”,回头牛春有炯炯的眼眸微闪,犹豫一下坐在了一边。
“在俺家...还好么?...还习惯么?”柳吟月微微一笑,然后点下头。
“娘说你不像农家的女儿,可能会不习惯,叫我...照顾你。”牛春有傻傻道。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牛大哥。”柳吟月想起那个夜晚,那个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夜晚,几分平静却真挚谢道。
“我...”牛春有神色微动,瞪大了眼眸看过来,像有什么话要说,想了一瞬,又干笑,“不...不用客气。”
“其实...其实...其实我想...”牛春有像遇了难题,一向爽朗的性格忽然断断续续说不出话来。
柳吟月有些奇怪,心中忽然暗想他会不会是想说她身材已经养好,想让她离开?
柳吟月心中微紧。
忽然不远处牛大娘从屋中快步走出来,瞥牛春有一眼,急道,“你怎么这么笨,柳姑娘春有不太会说话,其实我们村之前有个传说,天上的升元仙女路过莴弯山遇难,被放牛娃牧子相救,为答谢救命恩人,升元仙女以身相许以报恩,之后生活幸福美满,春有他想说他愿意照顾你,不知柳姑娘是否愿意嫁给春有当妻子。”
柳吟月微愣,她从未往这方便想,诚然牛春有救了她,抬头看牛春有更显得无措,似怕她不愿意,或有什么误会,惊慌忽真挚抢先道,“柳姑娘我是真心的,我第一次见你,我就...我家虽穷,没什么钱,但我会努力干活养活你和我父母,努力赚钱盖大房子。”
这点却是不假,小岳子曾给柳吟月的银两,那时牛春有捡了,但他却诚实还给她,没贪图她一分钱,虽然后来柳吟月拿出一半钱给他们家...她知道牛春有是个好人。
父母兄弟什么也没有了,剩她一个人...
他有一双和善慈祥的父母,他有一个家...
过去的都过去,留在哪里都一样...
柳吟月脸色微白,却扯开嘴角看他,“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