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意

村子挂起的白幡,在红霞中缓缓招摇。

远处有村妇敲锣呼喊,既是招魂,也是喊人。围在棚子边小孩们听到了,就已经知道有肉食等着他们,一哄而散,兴奋地跑步离开。

莫九九是专程来请这位年轻商人的,既然年轻商人没动身,那他便应该这里等着,眼见孩子们兴奋地向宴席处奔跑,不由得露出会心的微笑。

锣声回荡在村中,有声声呼喊。

“大谷!莫大谷!”

在家中休息的村民听到这般声音,纷纷从家中走出,汇聚向神树前的空地上。村中但凡有些大场面,都会在这里聚集,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并不需要多加嘱咐。

……

听到屋外声音,莫一心年纪尚小,立即想到的不是有人去世,而是能有大顿肉食可以饱餐。开开心心地从床上跳下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父亲,也不说话。

莫德林知道儿子心思,问道:“东西带好了?”

莫一心立即点了点头,拍了拍身上的雄黄粉荷包。

莫德林想了想,又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坛子,这是他酿了许久的酒水,本意是用来疗伤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将酒坛开封,倒入大量的雄黄粉,微微一笑,再将酒坛封好,拉着儿子小手,说道:“一定要跟着我,不要离我太远。”

莫一心只觉得父亲啰嗦,懒声道:“知~道~了~”

父子俩牵手走出院子。

莫德林感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不用多想,便是那个化成年轻商人的蛇妖。

他刻意不去注视,只拉着儿子低头猛走,小声地冷笑着:“总有让你好看的时候。”

棚子中,莫九九直愣愣地站着,看神情像是在发呆,然后他听到那商人说道:“走吧!”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便看到那商人已经站起来,将那圆圆的乐器收入怀中,同时理了理衣服。

邓子奇已经走出棚子,发现莫九九还愣在原处,便回头说道:“你想等我到什么时候?”

莫九九傻傻一笑,赶紧跟上,然后神色一愣,喃喃道:“苗、苗……”

邓子奇心中一动,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温婉如扬州女子的妇人牵着一道小小的身影,背着红霞慢慢走过来。

那小小的身影快步跑上来,正是脸带欣喜的苗翠花,叫道:“商人哥哥。”

邓子奇笑着回应道:“小翠花。”他下意识去看莫家父子,发现两人趁机会溜走了。

邓子奇一阵无奈。

生意难做啊!

温婉如扬州女子的妇人已经来到面前,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便用温柔的眼神看了过来。

如果普通人知道这个村子藏有秘密,并且所有人都姓莫的村子中,突然出现一个苗姓,傻子也应该知道这样的人绝不是好惹的。

普通人肯定唯恐避之不及,有多远跑多远,生怕惹上麻烦。

不过,邓子奇向来喜欢自找麻烦。

毕竟如果没有意外,他将要给某个自称老板的存在打工一万年,可以预知的漫长岁月,将会多么的无聊。

而且,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客人的可能,并且秘密越多,收益越大。

邓子奇微微一笑,双眼已然眯成一条缝,笑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不干净吗?”

“并不是。”

“那是看我什么?帅气吗?”

寡妇苗姨甚至呆了呆,为这有趣的问话,不由得浮起丝丝笑意。

她轻柔地说着,语气就像是轻抚的微风:“只是奇怪行商之人,也有吹弹乐器的雅兴。”

邓子奇呵呵笑道:“都是小时候学的,就只会这么一只曲子,不算雅兴,只算得上是爱好。”

他绝不会和人说这技艺是贡献点换来的。

“就这么一支曲子,已经胜过人间大多数。”

邓子奇摆手道:“别这样夸我,会骄傲的。”

也许是邓子奇的神态过于做作,苗姓妇人笑了起来,笑声意外的清脆,仿佛少女一般。

邓子奇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听,身后的村民莫九九却像痴了一样。

过了一会,妇人轻声问道:“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邓子奇,子曰的子,奇怪的奇。”

“子曰奇怪?”

“夫人提醒我了,以后这样介绍自己也不错。”

苗姨轻笑,随后问道:“先生先前所奏曲子,可有名堂。”

“穿越时空的思念。”

说完名字,邓子奇发现妇人的神态变得痴痴的,口中一直重复。

“穿越时空的思念……穿越时空的思念……”

妇人抬首,看向已经被晚霞映得一片通红的天空,心里只觉得像是被鲜血染红的,也像是通红喜庆的婚服。

她微微一叹,用极细微的声音:“是不是也有想我的时候呢?跨越着时空……”

在场的数人,莫九九犯着呆,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小翠花则是真的不懂,一双眼睛在商人哥哥和娘亲身上来回看。

邓子奇不知道妇人的经历,但听出了妇人口中的幽怨。

“谢先生答疑。”妇人温柔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幽怨,增添几分柔弱,她牵起女儿翠花的小手,辞行而去。

小翠花被娘亲拉着离开,还不忘回头招手喊道:“商人哥哥,快来快来。”

邓子奇微笑着点头,以作回应。

他拍了拍痴痴站着的莫九九,笑道:“人都走了。”

“啊!”莫九九呵呵傻笑起来。

远处,敲锣声阵阵回荡,呼喊人名的声音不绝。

跟在母女的身后,莫九九眼睛直盯着前方曼妙的身子,亦步亦趋,舍不得加快脚步。

他一直看着前方的身影,似乎少看一眼就能要命似的。

……

窗外透进来的晚霞带来一丝丝光明,暗红和阴影屋里交织着。

床上躺着一个人,他在喃喃自语: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忽然,他停住了呢喃,一下子坐了起来,泛白的双眼亮得逼人。

他的半边脸藏在阴影中,另外半边脸反映着通红的晚霞,上面竟然已经布满细密的鳞片。

“嘶~”

一条猩红的舌头在他口中吞吐

他下地了,像条蛇一般,游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