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守贵做梦的同时,小坡村刘长氏也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无助的走在山林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瓢泼的大雨打湿了全身,慌乱恐惧压在她的心头,她找到一颗大树靠坐蜷缩起身子,脸上也不知是泪还是雨。
就在混沌迷离间,一位浑身上下散着金光的神人举着伞来到她的身边,帮她挡住风雨,神人问道:“夜黑雨急,刘长氏为何在此?”
刘长氏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支支吾吾道:“我来山里找我丢失的钱袋,没想到迷路了……”
神人摇摇头对她说道:“汝不该来这里找,汝的钱袋丢在镇上街南头的水沟里,尚未被人拾走,汝明天去就能找到。山里下着大雨很危险,现在就赶快回家吧……”
说完话,大雨忽歇,夜尽天明,她看到了远远的小坡村,袅袅炊烟飘起。
眼见如此,刘长氏呆了呆,不由自主的就出口问道:“敢问尊神名讳,刘长氏也好回去供奉些香烛,以答谢尊神相救。”
“吾乃上溪镇土地神公,见汝逢难于此特来相助。记住汝的钱袋在镇上街南头的水沟里……”
神人边说着边转身离去,声音越加飘忽,很快身影也消失不见。
梦到此处,刘长氏一下醒来,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这一日清晨,除了刘长氏、贾守贵外,上溪镇还有几位百姓也在琢磨昨晚做的梦,他们做的梦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梦中的神祇自称是上溪镇土地公。
土地公显灵了……
可上溪镇几代人都不曾流传有土地公显灵的事迹。
梦见韩平的人心中都将信将疑,贾守贵也一大早就让管家前去云溪镇请那位神婆,他自己则没有出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候谁,但心里又不自觉的有几分期待。
小坡村,刘长氏坐在院子里发呆,她还在回想着昨晚的梦,理智告诉她土地公显灵不过是梦境中的臆想罢了
可这个梦又是那样的真实。
刘长氏摸了摸自己的脸,彷佛还有雨点的痕迹。
“唉,不管了,左右无事,权当去镇上转转。”
想到这里刘长氏下定决心,回屋服侍老人和孩子起床吃完早饭,然后挎着篮子往镇上去。
来到镇上,刘长氏啥也不看啥也不买,径直走到街南头。看着水沟里黑乎乎的污水,刘长氏牙一咬忍着恶心伸手探入水里。
手指很快触碰到一个绵软的小布袋,刘长氏一愣,连忙将之拾了上来,定睛看去,果然是自己丢失的碎花钱袋。
忙不迭地将钱袋里的钱倒出来数一数,三十四文钱不多不少,再数一边也没有错,刘长氏当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土地公,真的显灵了!”
刘长氏半生年华以来,只是偶尔听闻别的镇子传出神祇显灵的事迹,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神祇所青睐。
但是现在,手中的钱袋和昨夜的梦境都在清楚地告诉她,神祇青睐她了,上溪镇土地公显灵了。
“对了,昨晚答应给土地公烧香供奉的,赶紧去买,赶紧去买……”
刘长氏突然想起来,梦中她主动提到过要香烛供奉表示答谢的。嘴中小声念叨着,刘长氏挎着花篮,走向香烛店的方向。
如刘长氏这样的事,或早或晚上溪镇地界还有几处在陆续上演着。
……
日上三竿,来到辰时。
上溪集镇,一位相貌普通,面有微笑,手持桃木拂尘的年轻道人缓步向贾府而来。
所来道士正是韩平本人,他以术法改变自身模样,乔装成游方道人,假作受土地神公法旨,前来贾府降妖除魔。
贾府前,韩平上前叩门两下,很快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灰衣小厮走了出来,小厮打量一眼,见是位道人,语气不由缓和几分客气问道:“请问道长找谁?”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韩元子,求见贵府主人,还望居士通禀一声。”
韩平老气横秋地一甩拂尘,有模有样地竖掌见礼道。
“这……”
小厮挠了挠头有些迟疑,虽说玄朝百姓对和尚道士这种出家人都会礼遇,但是眼前这位韩云子道长也太年轻了,而且举止间不像个道士反而像是个书生。
如今家中二公子重病在床,老爷心中烦闷的很,冒然通禀,搞不好还要挨一顿训斥。
想了想,小厮道:“不知道长求见我家老爷所为何事,小人也好能说个清楚。”
知道小厮心有顾虑,韩平和善笑道:“我乃受人所托,前来救治你家公子的怪病。居士尽可放心去通禀,你家老爷会见我的。”
小厮呆了呆,没想到这位年轻道士是来给他家公子治病的,而且听韩平所言似乎认定他家老爷一定会见他。
“那……还请道长稍待,小人这就去通报我家老爷。”
心里拿捏不定,不敢轻易得罪,小厮只好告了声,而后通报去了。
“看着比我还小一些,竟然说要给公子治病,能行吗,该不会是骗子吧……”
心里嘀咕着,很快来到正屋,小厮硬着头皮把情况汇报给贾守贵。
“你说什么?有个道士求见?”
贾守贵正在屋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听到看门小厮汇报,顿感诧异。
“是,是个道士,还很年轻,说是受人所托,来给二公子看病的。”
看到自家老爷的反应,小厮心中咯噔一声,老爷分明就不知道会有什么道士上门,唯恐被训斥,小厮补救道:“要不,小的这就去把他轰走?”
“汝只需知道,明日辰时会有位道人受吾法旨,去汝家中伏魔,届时令郎之疾自可复原。”
脑海中突然想起昨晚梦里神祇所说的话,贾守贵迟疑片刻,连忙喝止:“慢!带他进来,呃……别!还是我出去见他!”
说完贾守贵撩起衣袍火急火燎地走了出去,留下小厮呆愣在原地,不明就里。
“该不会真的是受土地公法旨,来救我儿的道士吧。难道是巧合,可也太巧了吧,这正是辰时啊!”
脑中胡思乱想着,很快贾守贵来到门外,放眼一看,果然是位手搭拂尘的道士站在面前。
“贾守贵见过这位道长,这个,不知道长所来何事?”
拱了拱手,贾守贵小心探问着。
“呵呵,贾居士有礼,贫道韩元子,此来正是领福德上善靖灵土地神公法旨,镇压邪祟,还你贾府安宁。”
看贾守贵脸上一脸茫然之色,韩平又解释道:“福德上善靖灵土地神公就是你们本地土地公。”
“土地公?他真的是土地公托梦所说的道士?土地公真的显灵了!”
贾守贵听完,心神顿时剧烈震荡,他昨晚做的梦原来真的是土地公托梦!
哆嗦着嘴,咽了咽唾沫,贾守贵强忍着心潮澎湃,又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韩元子道长在前,是贾某失礼了,快请进快请进。”
“哈,无妨,无妨。”
嘴里客套着,韩平绕过贾守贵,率先走进入内。
贾守贵慌忙跟在身后,心中一时还无法相信,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确认道:“韩道长,您真是咱们上溪镇土地公派来的高人?”
韩平心中无语,没想到这个贾守贵现在都还不敢相信。
顿了顿脚步,韩平回头道:“不错,正是你们上溪镇土地尊神命我前来!”
听到肯定的回答,贾守贵顿时大喜,连忙谢道:“那就有劳韩道长了!”
有土地公作背书,他下意识的就忽略掉韩平现在装扮的是个年轻道人,能为也许不足这个问题。
“我问你,你府上东庭院有哪些人住在那?”
韩平边向东边庭院走去,边问道。
“回道长的话,我家东院本来是小儿住在那,后来小儿病重,我们怕照顾不便,就让他搬到了西院和我们住在一起。”
“现在大儿子和女儿都不在家,所以东院没人住,一直空置在那里。”
贾守贵如实答道,完了又追问一句:“道长,您的意思是现在那个邪祟就藏在那?”
想到这个可能,贾守贵头皮一阵发麻,只感森冷寒意冲上头顶。
“确实如此。”
“啊?道长您可千万要帮帮忙,救救我一家老小啊!”
贾守贵一听,哭丧着脸,拉着韩平道袍一角哀求道。
“居士莫慌,贫道这不就是来除掉她的。”
韩平宽慰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东院月洞门,想了下,韩平嘱咐道:“居士在此止步吧,贫道去会会那个孽障,还劳烦居士通知下去,家中任何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靠近东院。”
贾守贵自然连连说好,韩平见状转身向楼道走去,直上二层书房。
“太好了!真是土地公派来的救星啊,咱贾家有救了。”
贾守贵看着韩平胜券在握不急不徐的身影,也是大为振作,随后想到韩平的交待,赶忙跑开,去吩咐家里人。
推门而入,书香笔墨味萦绕在鼻尖,同时当中也有一股微弱的邪气。
回身关上门,韩平看着书桌旁挂着的仕女图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书房中一阵沉默,不过一会,仕女图上华光闪过,一位貌美如花,楚楚动人的绛红宫装女子自画中走了出来。
“云娘见过先生,不知先生自哪座庙而来?”
宫装女子举着伞屈身一礼,弱弱说道。
韩平挑了挑眉:“你知道我的身份?”
“前几日也来过一位庙里的先生,他身上也有股香火味,不过那位先生身上的香火味没先生身上的香火味重,而且那位先生也没发现妾身所在。”
“想必先生的能为要远超于他吧?”
云娘轻声解释道,举止说话十分温婉有礼。
怪不得我明明道士打扮,却第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是真道士,原来是身上的香火味暴露了。
他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原因呢,可惜神祇乃是天道与万民香火造化而成,身上的香火味是抹不掉的。
看来以后是不好扮作道士了,韩平暗自苦笑一声。
不过她也没认出来我是神祇,而是和熊有道那时一样,帮我当成了庙里的神道修士。
心里这般想着,韩平嘴上也是避而不答,反问道:“屋中无雨,云娘何顾举伞?”
“大抵是为了挡住心中的雨吧。”
云娘兀自笑了笑。
“或者是为了遮住心中的丑恶?”
韩平也淡然的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带着些许冷意,言语中更是陡然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