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武元年春末初夏,正是民间青黄未接,各爹管各妈之时。万府主此次,自是亲督漕运入京不可。一府之地,总数三十多万两,可不是玩笑。
从龙世族何其多,便如自家这一把长须清髯,任你雄壮还是稀疏,不过是一本万殊终究得贴回脸上才算数。
如今银荒之年,太仓库一年仅得入银无非三百万两。有司虽允了那佛郎机国租用海边小村妈阁,以开海禁,纵然那香料珊瑚玳瑁大利之物,一年不过五百两地租,两万多两海税而已。
据密报未开禁前,本府屠家宗家两家,与香料玳瑁颇有瓜葛,少不得要为圣上回府细究一二。不过那佛郎机还算开眼,倒也曾抗倭一二。据那佛郎机人传,近年来海外探得大宗银山,但愿如此,否则自家这把雄须终究也有稀疏之日。
张首辅倒是有好大一把美须。虽这张美男,对昔日徐阁老高阁老不甚地道,对南兵可着实不错。老戚家如今声名日显,老万家如今千里相援,多少值得些脸面得些实惠!嘿嘿何况这次,还有张荆州小同乡匀出的十几坛大酿,着实是好东西,也算物得其人,不至于明珠暗投。哎可惜皇上尚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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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万府之变以来,方静斋在众人面前,倒也当得起“方师”二字。只是如今身份不同,无奈之下,卸了掌柜之位禅让于赵正,只偷偷兼了酒窖大位,还有内厨的。
自从以二十五坛大酿,抵清了万府二千两后,如今日进斗金手里着实有点积蓄,自然要饱暖思乐享。这日趁空偷闲,拉了忠鸿出来,为楚楚添置衣物。
人非草木可以一岁枯荣,但是女人衣物,却须四季如春管够,非通通添置不可。赵记衣料店,虽然丝绸美缎应有尽有,显然还缺了几件成色。大包小包也不提,自有赵记派人送,申时时分两人却是到了另一家店铺前。
方静斋也不急进去,倒是指着铺面匾额,考问起忠鸿,这上面“阑坡”二字何解?
忠鸿无非也才十六岁而已,相处久了,已是面皮不虚,这几日有点没大没小:“嘿嘿三姐倒也曾教我诗书,你今日考我,小心来日三姐考还你……”忽然马上快刀斩乱麻般,“拆开是东门王皮四字,这是家王记皮货店。”
静斋刮目相看,忍不住也给这小子添了件皮料。春季的皮料耐看,折扣也厚实。
这“阑坡”二字,是旧日藏书世家丰坊所题。这丰坊也是个奇人,当世人称“书淫”、“墨癖”,虽仿造了不少古本如《河图》、《大学》等,也曾为范氏藏书阁作《藏书记》,进士出身后来穷困潦倒,把赫赫有名的碑帖,如智永和尚的《千字文》、书圣《兰亭序》等通通卖给了范府。可惜已亡故十年整。
屠夫公近日有如神助,医道卦道无所不通,早早就指出五月初一是良道吉日,更是摘了“岂曰无衣(五一)?与子同袍!”来佐证,夫妻同袍同心,必早得贵子振兴门楣。静斋惊喜之下,又带了龙虎大酿,多跑了几趟岩坑。
方静斋自知自家情况,也不瞒楚楚,吐出了小豆交代了实情。楚楚如今和静斋,处得倒像金兰之交,摆手不看,只道从今既然一体,有豆锄豆有草拔草。害得方静斋思之再三,却是又跑了几趟雷神山。
雷神山,顾名思义,就是阴雷天,要一送三满山遍地雷,一向少有人去得。静斋自认如今防御仙格凡人破不了,第一次到峰顶引雷,终究小心翼翼先讨价还价,找个小雷试试。结果一雷之下,虽然黑头黑脸,确实大磨气血。几趟跑下来,震得小豆老实了不少,从此长作雷山访客人。
一晃就是大婚之日。三德叔作为长辈,磨刀霍霍主厨担当,引经据典又充礼仪,操碎了心。赵荡赵正腆着脸,非要做伴郎,却是正当意气失礼过当。反倒是忠鸿少年老成,虽有哭有笑毕竟全了礼。其它无事,无非神酿换贺礼,又进账了一笔银子。
事前独独担心,一向玄衣挂身,大婚之日如何使得?最终对楚楚言听计从,只得惴惴不安,内着小黑衫短黑裤,外罩大喜新郎服,总算大礼已成。大事已毕,嘿嘿忍不住做了首歪诗,真所谓:
偶携乡心知月白
轻解遗梦上青山
神雷重颜萍水客
楚门怜卿今日开
从此为夫人下厨,请夫人浴足,直觉人生乐事,莫过于此!
没几日,方夫人便撵了忠鸿去抗了头野猪回来。野大肉倒也罢了,那野肚果然大为有效,竟还晓得举一反三,一斤可做三斤用。感叹之余,不禁引得静斋奇思妙想:既为玄武神通,不知食得玳瑁龟鳖老蛇之类是否亦有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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