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青年抱着两个青衣侍女喂酒。
忽然,管家趋步而来,一番通报。
“什么?”
青年一把将怀里的侍女推开了,“李官抬着淮阴双雄的尸体来了?”
管家点了点头。
青年懵逼了好大一会儿:“这、这事怎么让二李给逮住了?”
李官继承的五刑,蕴含先祖皋陶的意志,卫家的实力,撼动不了这种意志。
管家安慰道:“少爷,食客行动自由,我们只说是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二李找不到证据,也就奈何不了咱们卫府。”
青年面露恍然,可又有些不甘:“那我表弟这顿揍白挨了?我们卫府的脸面不要了?这件事咱们要是不表个态,岂不是告诉他们慎邑人,谁都可以骑在咱们脖子上?”
管家:“表、表弟挨揍?”
淮阴双雄去收拾管二郎,这事管家本来不知道,但此时看青年的脸色,他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能让少爷挂心的表弟,一定是城门口那个伍长,管家知道他的德性,肯定是骄横跋扈结果碰上了一个硬茬。
管家:“前线战事僵持,后方需要的是维稳。
那个硬茬肯定已被列为不安定分子,但他是前线归来的将士,二李不便拿他,一缕神念始终照着他呢。
所以少爷要出这口恶气,城内不便动手。
老板暂时滞留宋国蒙邑,很快就会过来,我看这件事,还是等老板来了再说。”
青年:“不便动手,这么说我们只能干瞪眼?等我爹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管家没理他这一茬,怀里掏出一枚竹简:“二李要罚钱十万,还请少爷批示。”
“罚、罚钱十万?”
青年一下子蹦起来了,“特么的二李也太狠了,屁大一点事罚这么多钱?”
管家小心翼翼:“淮阴双雄毕竟咱们卫府所养,连带责任是推不掉的。”
阴谋攻击前线将士,扰乱军心,罚钱十万,以示惩罚。
二李的原话太伤,管家不敢说。
敛财为赋,敛谷为税,赋税是城主府的经济基础,二李只要逮到机会,对大商大贾向来都是重罚,这也是城主默许的。
“敢来罚我,我让你州来国人加倍奉还!”
青年一阵妈妈皮之下,很不情愿地签了竹简。
……
管二郎如果知道二李收拾了卫府,肯定会乐出屁来。
此时李明晃了晃装了十万钱的乾坤筒,啪啦啪啦乱响,一阵美滋滋。
神念一扫,管二郎简单吃了午饭,付了钱,出了饭馆。
李明眼睛顿时一亮:“大哥,这小子奔宋氏商行去了。”
李正摇了摇头:“想搂宋老抠一把?下辈子吧!”
李明揣了乾坤筒,急忙凑近了上前:“大哥,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宋老抠老奸巨猾,但他那儿子,和卫府少爷相比,好不到哪去。
只要是坑爹,咱们不过是顺手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李正捋了捋下巴,觉得有门,一道神念立即探了出来。
以管二郎现在的修为,自然察觉不出他们神念的探查。
但经过了淮阴双雄一事,他知道自己被列为了不安定分子,如果不是自己斥候箭士的身份,肯定被请进号子里去了。
只要自己不主动闹事,二李的暗中探查,确是一种关照。
只是,闹不闹事,他说了不算。
弱,是一种原罪。
穷,也是别人的厌恶源泉之一。
最苟莫过司马懿,关键时刻依旧靠的是霸气侧漏。
所以管二郎觉得这辈子,能不苟就不苟,对办事效率来说,硬气往往直接而简单。
二李是有着职业操守的,但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对管二郎来说,这是最要命的依赖思想。
路上,他脑海中犹如过电影一般,忍不住研究鹰象功。
说实话,就技艺而言,钟离明的手上功夫,他还是相当佩服的。
半截鹰骨拿在手上,简单地感悟了一下,的确比他的野路子高明多了。
一只手试着演练雄鹰搏兔,血炁环绕掌心,形成一个吸盘一般的小漩涡。
吸力没有钟离明那么恐怖。
管二郎一弯腰,掌心对准了地上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隔着半尺的距离,石头摇一摇,晃一晃,翻滚着被吸在了掌心上。
轻轻提起,掌力一收一放,石头犹如跳跳球一般,一上一下地跳动。
真好玩!
五指一扣,喀一声,石头上出现了清晰的指印。
这一爪子下去,带着吸力,兔子跑都没法跑,五指并拢再一抓,几乎是一抓一个准。
老鹰抓兔子,还是有一套滴嘛!
鹰掌浑圆气,更加的深入,有了大块的时间,再感悟也不迟。
管二郎搓了搓两手,扑棱扑棱腰间红色小锤,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快,举目一望,半空中一副巨大的挑旗迎风招展,宋氏商行四个大字泛着金光,似乎在向客人显示贵气。
尤其那个“宋”字,比其他三个字大了一号,似乎在向国人昭示,此乃国际商行。
管二郎收了鹰骨,扔了石头,刚要迈步前进,忽然想起那荷叶巾男子来。
嗯?
这家伙自称宋人情老表,真的假的?
脑海中过目,城门口荷叶巾男子的表现,以及城主府门前他那怨毒的眼神,管二郎心底一沉。
二人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双方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在世上,根本没有解开的可能性。
听他口音,像是卫国人。
卫国和宋国都是殷商遗民,打断骨头连着筋肉呢。
他要真是宋人情表弟,我这冒冒失失地进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行,这得转移。
管二郎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又想起二大爷的安排。
“进了城,别瞎胡吊弄,赶紧去找宋人情换钱。”
宋人情和前线军官们,都有些“暧昧”。
二大爷手里的私货,还都是通过宋氏商行处理的。
虽然二大爷从没让管二郎参与过,但这事几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他早就一清二楚。
宋国人纯粹的商裔,和周王朝向来貌合神离,至于奸细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不然的话,东夷的将士,能来照顾敌人的生意?
看来二大爷和宋人情暗戳戳里的关系,非同一般,对他应该是十分的了解。
纯粹的商人,眼里只有利益。
至于亲情,如果没有利益瓜葛,最多也就是一份情怀而已。
宋氏商行在慎邑扎根几百年了,能为了一个老表,去得罪二大爷?
手底下一百多号人呢,哪个商人脑子抽风了,敢去招惹兵阿公?
既然是二大爷的安排,我还想那么多干嘛,吃饱了撑的?
他整了整衣服,迈开了脚步。
门前四个小姐姐,十八九岁,素衣罗裙,身材曼妙,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对着入门的客人,款款行礼。
管二郎头上缠着蒲柳枝条,比草标好上那么一丢丢,小姐姐们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时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锦衣玉带,头戴金镶玉冠。
一双猥琐的眼睛,瞅了一个又一个。
管二郎身高肩膀也宽,稍微挡住了视线,眼福不足。
他一脸不高兴,左右看了一眼。
身后两个跟班刚要嘿唬,管二郎自动让出了位置。
换钱要紧,少跟人争执!
随着他身位错开,视线一下子开阔了。
小姐姐们的笑容一下子就灿烂起来:“哎呀,原来是邾大爷……”
外商,邾国人。
四个小姐姐,两左两右夹着邾,挤了进去。
另外,前台两个档次低些女招待上前,一人挂着一个跟班,跟了进去。
两个跟班临进去前,还不忘回头瞪了轻蔑的眼神,哪来的野狗,还想抢肉吃?
这一下,本来心里就有气的管二郎,心中莫名一阵蹿火。
我这为国奋战的箭士,还比不上人家一个跟班?
太尼玛可恶了……
哎,二大爷老说我胡吊弄,是越老越妖,还是越老越苟?
你咋不去和林教头谈谈心呢?
心里埋怨着二大爷,两边门厢房,很快有四个身材不逊分毫的小姐姐,补充了上来。
一见管二郎杵在门前,刚刚顾盼美兮的眼眉,一下子凝了。
刚出台就碰上一个穷光蛋。
真晦气!
左边上首,头簪珠花的小姐姐,表现的更为明显,眉头都凝成了疙瘩。
转头看着耳房,轻启樱唇,脆脆的声音:“包长哥哥。”
“哎~~,来了!”
一声狗见了肉一般兴奋的回声,轰一声响,门被对开,跑出来四个肌肉男。
领头的满脸横肉,行气四层。
后面三个晃了晃腱子肌肉,行气三层。
珠花小姐姐脸上依旧挂着笑,一手拉扯着手绢,一手伸出一根玉指冲管二郎一指:
“请这位爷暂到别处喝……”
手心忽然被塞来一物,指甲盖一般大小,凉凉的,气息一牵引,隐隐如泉涌动。
灵石!!!
“弟弟还不赶快进来!”
笑容依旧灿烂,声音却更加的甜美。
玉手一把扯住管二郎即将缩回去的大手,小蛮腰一个扭扯力,将他牵了进去。
本来磨拳霍霍的包长四人,脸上一阵郁闷,心里妈妈皮声中,缩回了耳房内。
“弟弟,姐姐只能带你到此了。你要有所交易,去找那位方脸的经理,他人最好了,说话平易近人,童叟无欺。”
同时,那柜台后面方脸的经理,冲管二郎点点头,微微一笑,两只干干净净的手往台面上一搁,随时为您服务。
管二郎也回了一个点头微笑,眼皮一耷拉,觑着簪花小姐姐。
看他那眼眉,怎么像是你爹啊!
他心里吐槽连环套。
算了,我急着换钱,先不和你计较,怎么办事效率高就怎么来吧!
他微笑:“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小姐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老板……弟、弟弟,你有多大业务?”
本来要说‘老板也是你能见的?’
又一枚灵石塞了过来,小身材忍不住抖了抖,脸上挂着怀疑,还夹杂着三分关切。
“弟、弟弟,你好像是行气四层吧?”
意思是你这修为太低,即便有大业务,也没资格去见老板。
她说的委婉,声音比通讯客服还甜,如果有那个闲工夫,管二郎还真想逗逗她。
“那、那个,你只需告诉我通道在哪里,就可以了。”
低端客户,终端客户,高端客户,业务通道是不一样的。
论办事效率,当然是贵宾通道。
小姐姐不傻,光是小费就有两枚灵石,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弟弟,业务价值不会低于一百枚灵石。
这是九流能者的身家。
“那、那个,耳房中十二个食客,领头的行气九层,见到入流能者,会亲自出来迎接,喊上一声前辈……”
一枚灵石,又塞了过来。
小姐姐小拳头胸前兴奋滴捶了捶,“好弟弟,包在姐姐身上。”
她转身跑去,很快托了一盘酒水出来,冲管二郎甜甜地一笑,飘进了耳房。
耳房中,粗狂噪杂之中,那一串甜甜的嗓子,特别清晰。
同时,方脸经理在和耳房食客老大传音交流。
“怎么样,会不会是隐藏修为的前辈?”
食客老大拿出一枚铁镜子盖在眼睛上,暗中向管二郎瞅了瞅,没反应。
拿银镜子瞅了瞅,还没反应。
再拿金镜子瞅了瞅,隐隐有一圈灵光旋转。
“是金质客户,行气四层不假,不会对老板构成威胁。
货源可能来路不正,暗手交易,你家刚才的收获,给我一半。”
“一半?狮子大开口啊!给你一枚灵石,嫌少就拉倒!”
方脸经理噌一声响,手揣进了袖子里。
食客老大觉得一枚灵石有些少,想要拒绝之时,偏过脑袋,眼光透过窗缝相了相管二郎倒三角体型,看出他是一名箭士。
这种人都是前线的精锐,本身不好惹,背后指不定是哪个脾气暴躁的军官。
有些事情,见好就收才是保住饭碗最佳的方案。
他终于放下了镜子,打了个响指,弹出一缕若隐若现的法力。
啵地一声响,贵宾通道无形防护光幕,泛出一抹绿色光门。
在方脸的眼神引导下,管二郎轻松穿了过去。
光门后,假山流水屏风,红毯铺地,廊顶彩绘云鹤飘渺,既有仙气也有贵气。
穿过回廊,进入跨院,迎面走来两人,有说有笑。
一人四十余岁,身穿青袍,山羊胡须,修为深不可测。
一人二十余岁,身穿锦袍,面如冠玉,行气七层,落后半个身位。
管二郎想从身边绕过去。
毕竟自己的修为太低。
身位刚刚交错而过,山羊胡须的青袍人,忽然眉头一皱,忍不住扭过头来。
“伯父,这趟生意……”
年轻人刚要跟青袍说话,一见他的表情,也下意识地扭头。
身穿蔡国人的衣服,这是前线回来的愣头青。
商人嘛,看重的是利益。
修为低下的人,只要是金质客户,也可以进入贵宾通道的。
年轻人不以为意,刚要转过头来继续说话,忽然心念一动。
不对,人都是要脸的,好不容易走一趟贵宾通道,谁不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即便是大隐隐于市,那也是休闲轻松的装扮,一副大方得体的气派,这家伙怎么还躲躲闪闪?
你看这小子头上箍了蒲柳枝条,身上的衣服到处是窟窿缝隙,整个人看起来,分明是战场上捡漏的流浪汉嘛!
“你什么人?”
年轻人回身大眼一瞪,声音犀利。
想对一句关你屁事,只是这么烧包的话,估计要打架了。
对方行气七层,而且身边那位,更是深不可测。
他不能太摆谱了,回过身来,刚要抱拳回礼,忽然和青袍人对了一眼。
二人的眼神同时一跳。
这、这不是世子身边的宋国先生吗?
这、这混小子不是那小滑头吗,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关键时刻,宋国先生和世子对话,都是传音,马甲山营地和城主府政务堂,管二郎并没有太在意他。
而为了怕引火烧身,那一夜大火之后,世子连夜跑路了,以宋国先生的聪明,自然猜到了他请假的手段,却并不知道蛇妖的事。
管二郎令世子印象非常“深刻”,宋国先生自然对他“青眼相看”,只是刚才忙着说话,一时没有注意到他。
“嗨,本少爷问你话……来人!”
年轻人见管二郎一直抱拳对着青袍行礼,还两眼直勾勾地看,气急败坏,冲耳房大叫。
食客老大眉头皱了皱,使了一个眼神。
包长急忙吞了一口桃子,带三个人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