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才飞与众人分别后,再入山林之中,不争和尚已为他说明了方向,往西南方向走,不出数日,便是最近的大城,名为滦城。
山林湿热,蚊虫蛇蚁极多,加之身上伤口未愈,行走时颇为艰难,稍不注意,便有毒虫落于身上,往伤口处爬去。
行了半日,身上已有多出咬伤,起了红疹,隐有中毒之兆。
便在此时,忽见林中行来一人,正是夜鸠。
近了后,屈才飞问道:“夜姑娘,怎的出现此地?”
夜鸠一袭青色长裙,盈盈而立,笑道:“随你一道。既然已有意如若存之盟,本姑娘自然要护你周全,你是要去寻那军中将领吧?”
屈才飞道:“夜姑娘既知如此,请离去吧。在下不愿牵连于你。”
夜鸠道:“有何牵连?本姑娘于滦城之中有事要办,你我二人不过偶遇罢了。”
屈才飞不语,踏步往前行去,夜鸠双手负背,随行身边,悠然自得,全然没有蚊虫蛇蚁之困扰。
那小虫靠近她身边时,像是丢了魂一般,往地面直坠去,待离开后,却又振翅飞向树干之上。
那些小蛇,流窜而至,于她身边时,却止步不前,掉头逃离。
夜鸠见他身上多有红疹,掏出小瓶膏药,递给屈才飞。
屈才飞顺手接过,往红疹处一涂,只觉伤口处一阵清凉冰爽,刺痛感顿无,赞了一声好神奇的药。
夜鸠昂首傲道:“那当然!”
屈才飞还了药瓶,问道:“夜姑娘,若存之盟此次联合境外之势的打算落空,后续有何计划?”
夜鸠道:“没甚计划,继续暗中拉拢,壮大己方势力,如今境外势力蠢蠢欲动,渊宗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二者相争时,便是我的举义日。”
屈才飞问道:“如今若存之盟,有人马几何?”
夜鸠道:“不知,你可知若存之意?似存又似不存,整个组织散时满天星,聚时一团火,这团火有多大,我便不知了。我相识的同道者,也不过十几。许多人并未曾得见。”
屈才飞道:“若存之盟的盟主是谁?”
夜鸠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屈才飞,像是在看傻子,道:“大势未成,盟主怎可能出面!若是被渊宗知晓,那暗部之众,瞬时便至!”
屈才飞道:“那你们的任务如何下达?”
夜鸠道:“你可知帝都东北方向,有一处密林?”
屈才飞道:“此事我知,那密林中,有一棵上古巨树,已成树灵,传闻此树曾随始皇帝征战天下,如今却鲜有活动。”
夜鸠道:“盟主神通广大,早年偷得此树灵一截根须,培育出小树灵,以供密信之用,来往用的皆是渊宗密信之路,根本不会被察觉。”
屈才飞恍然,若是以信灵传递消息,两头皆不会被察觉,同时,传令速度极快,可通渊宗各处。
二人一路闲谈,夜里上树歇息,白天抓紧赶路,直到第三日早,才出了树林,上了大道,寻到人迹,问时才知,滦城已相距不远。
顺着官道往前直行,路途来往行人,皆是满目惶恐,紧张兮兮,若是有官兵骑马而过,更是手足颤抖,跪地施礼。
屈才飞骂道:“一方驻军,若是腐败堕落,犹可恕也,此等是百姓为军功的行径,天地难恕!”
夜鸠却不言语,似是早已见惯了此等情形。
二人再行,忽见路边窜出两个人来。
头前那人,青布头颈缠额长缀脑后,皂色马甲裹身敞开胸襟,内里穿一件驼色短褂,双足蹬一双黑布长靴,背负一把银亮火枪,腰间挂着兽皮袋,鼓鼓囊囊不知何物,一双丹凤眼,双眉倒竖,不怒自威,年纪二十四五上下。
后头那人,头戴碧玉小冠挽发髻,身穿牙白长袍绣祥云,腰里一条白金制式青布带,脚下一双银丝镶边白长靴。二十一二年纪,生的面白如玉,眉目温润,不含棱角,一副谦谦公子模样,却背一把古朴石剑,足有半尺宽。
那背火枪的冲出树林,左右环顾,冲身后招手,背剑少年扶着树干,畏畏缩缩往路上行来,东张西望,形迹可疑。
二人见到正行来的屈才飞与夜鸠,背枪那人招手问道:“这位兄弟,可知滦城往哪个方向去?”
嗓门极大,一听便是性格豪爽之辈,而那背剑少年缩在此人身后,道:“尚大哥,你乱喊,恐会引来他人注意,咱两可不是好人呐。”
屈才飞见二人有趣,上前抱拳道:“在下屈才飞,这位姑娘姓夜,同往滦城去。”
背枪男子拱手笑道:“我叫尚堂,他叫陆行之,既然屈大哥与夜大姐也去,一道前行吧。”
陆行之拱手还礼,动作不急不躁。
尚堂一把勾住陆行之脖颈,笑道:“走了走了。”
二人像是极熟,嬉闹着往滦城行去,屈才飞跟在后面,看着二人大闹模样,心中竟多了几分羡慕。
而那夜鸠,满脸怒色,瞪着尚堂的背影,因他一声大姐,怀恨在心,咬牙切齿模样,像是要吃了他一般。
几人一路至滦城门前,却见城门前,围一圈人,争论纷纷,像是有什么热闹似的。
陆行之往后退了两步,胆怯道:“尚大哥,好像是……”
话音未落,那尚堂已然奔向前去,双手一推人群,扒拉出一条道路,伸着脖子往里一看,心里乐了。
只见城墙上,贴着两张告示,其上画着两个人像,尚堂嘿嘿一笑,回头乐道:“行之!行之快看!这不是咱两吗?”
陆行之双眼含泪,喊道:“尚大哥,那是通缉令。”
尚堂周遭一看,行人已然散去,立得老远,围观此处,而城门口的守卫,执戈上前,满脸贪婪狰狞,叫道:“你这贼人,快快束手就擒!”
屈才飞与夜鸠目瞪口呆,回问陆行之:“这位尚堂兄弟,平日都是如此……率真吗?”
陆行之一脸苦涩,道:“自从与尚大哥相识以来,此类事情常有发生,虽是如此,但尚大哥心眼不坏,只是有点憨傻,又不识字,所以如今才会闹出这般笑话。”
屈才飞再看去,尚堂已经拔枪后逃,直往三人所在处奔来,奔逃时,还不忘回头立枪,射出一发炮弹。
轰然巨响传来,那片城墙下,火焰升腾,烟尘四起,几匹战马奔腾,直追而来。
马上将士怒道:“抓住那四名贼人!”
骑马搭弓,直射屈才飞三人。
陆行之转身便跑,抱头鼠窜,一副胆小模样,屈才飞二人犹在愣神,直到弓箭擦肩而过时,才反应过来。
夜鸠一扯屈才飞衣袖,二人回头往来路奔去。
尚堂此刻身处险境,却依旧开怀大笑,手持亮银火枪,往身后连轰,赤红灵力肩头萦绕,汇入亮银火枪之中,化作灵力炮弹,直击身后几匹战马。
火炮炸裂之声四起,烈焰升腾,将那马儿惊得嘶鸣,抬蹄直立,马术不精的士兵,竟然摔下马来。
远离了滦城,屈才飞扯着陆行之,冲进密林之中,再往深处去,那尚堂紧跟其后,直奔逃了半个时辰,这才停歇下来。
尚堂哈哈一笑,道:“从未见过这通缉令,还道是什么好事呢!”
屈才飞见他豁达又开朗,心中便有怒气,也不好发作,倒是夜鸠,不顾其他,一拽尚堂衣襟,骂道:“你可知我二人为了去滦城?这下可好,惊动了守卫,必定派人来追,这滦城,再难靠近分毫!皆是因你莽撞之举!”
陆行之忙来劝解,一脸抱歉之意,道:“夜姐姐,屈大哥,尚大哥肯定是无意之举,你们莫怪。”
尚堂干脆地躬身弯腰,真诚道歉:“屈大哥,夜大姐,实在抱歉。”
屈才飞对这个有些憨傻的尚堂,实在没有脾气,拉开已经暴跳如雷的夜鸠,忙道:“无妨。你二人为何被悬赏?如今滦城难入,有何打算?”
两人相视一眼,沉默下来,便是尚堂,也面露恨意。
陆行之恼道:“屈大哥和夜姐姐不是坏人,小弟便直说了,我二人来这滦城,本是为了杀那城中守将与郡守。”
屈才飞不语,等他再言。
陆行之见三人不答话,兀自开口道:“这城中守将罗兴怀,与那郡守樊万,二人沆瀣一气,祸害那些隐世之村,我二人在这滦城境内,徘徊月余,目睹此事,已有数次,小到十人小族,大到千人之村,只要与世隔绝地,便难免于难。”
尚堂坐在地上,抱起亮银火枪,轻轻擦拭,道:“我二人出手过数次,却力所不及,于是便往滦城来,只取敌将性命,应能阻止此事发生。不料我二人却已被悬赏。”
夜鸠冷声道:“果真像是憨憨想出的法子。”
陆行之又道:“尚大哥族落,便是毁于滦城守将之手。而我下山前,师傅便教导我,要用此剑行侠仗义。所以我二人要留在此地,静待那罗兴怀出城,伺机而动。”
屈才飞听了二人之言,心中生起惺惺相惜之意,且看二人模样,应是涉世未深,不忍独留二人于此,滦城守将杀来,二人十死无生。
出声道:“既然如此,我和夜姑娘便助你二人,诛杀罗兴怀。”
尚堂腾地站起,道:“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