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连忙上前招呼,欲引他上楼上雅座,齐长风摆手,道:“小酌一杯,便走,不必这般麻烦。”
环顾一眼,一楼却没了座,小二一引,二人来到白晔桌前。
小二道:“小公子,这位便是齐公子了,若不嫌,同坐共饮一杯如何?”
白晔连忙起身,拱手行礼道:“齐公子快快入座。”
齐长风也是性格爽朗之辈,洒然一下,扶衣坐下,要了一壶好酒,点了两碟小菜,与白晔共饮。
白晔道:“方才见齐公子寻人,这人可寻到了?”
齐长风道:“可恨贼子,不知龟缩何处,辗转数家酒店,不曾找到。”
白晔道:“小子斗胆问一句,因何事寻那人?”
齐长风举杯一饮而尽,这才详说了此事。
半月前的一日,风和日丽,齐长风纵马出城,往南边去,背弓跨箭,入青黛山游玩狩猎,尽兴而归,归来途中,在路边茶摊歇脚饮茶。
正喝着,茶馆进了一对爷孙,相扶而坐。
老者年有七十,本是安享天伦之乐的年岁,此刻却风尘仆仆,满目沧桑,那孙女十六有七,生的婀娜俊俏,也是嫁娶之时。
齐长风为人热络,喜交良缘,转身拱手问那老者:“老爷子,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呀?”
老者道:“从东边礼台县来,那边闹了瘟疫,儿孙们都死了,也不知往何处去,多行一步便是一步罢。”
说起伤心事,老者眼泛泪光,那孙女掩面而泣。
要说齐长风,心软,见不得人哭,赶忙安慰几句,便道:“若是暂无去处,不如先进平阳古城,小子给您寻个住处,待您心中有了计较,再打算不迟。”
老者一路行来,知人世浮沉,动世间险恶,如今碰上这等好心之人,感激涕零,七十年迈之躯,噗通一声跪在当场,连叩首拜谢,那孙女也是,俯首不起,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齐长风赶忙扶起二位,歇息良久,扶老者上马,牵马回城。
回府拿了些银两,为两人寻了住处,安顿下来,临走时不忘嘱托,若是有事,速来寻他。
爷孙两便在城中边角一小屋落了脚,说是爷孙,那闺女却并非他亲生孙女,乃是落难逃离时,救下的姑娘,姓林名巧儿,是一大户人家养的丫鬟,逃难途中将她丢弃,二人同是沦落人,便以爷孙相称。
两人都是本分之人,得了齐长风救济,心中感念,私下里合计,不能总靠他人善心活着。
那林巧儿自幼侍奉他人,跟着厨娘学会了厨艺,如今落难至此,不如摆个小摊,卖些吃食。
老汉一辈子庄稼汉子,不懂这些,只道:“你且拿钱置办,我给你打个下手。”
林巧儿此前常为小姐跑腿,见过些世面,不出三天,便在城墙下,撑起了小摊。
爷孙两每日三更起,忙活到天明,卖些包子油饼,中午时,炒些小菜,夜里卖些油汤。
三五日,生意红火起来,齐长风得知此事,也去吃了一次,味道极佳,甚感欣慰。
那老汉见齐长风品性温良,那林巧儿生的俊俏,便总是有意撮合二人,每当路过时,林巧儿总羞红脸,低头不敢望。
齐长风知这姑娘聪慧,又自强自立,不甘依附他人,心中也生出几分爱慕,若是期间无事,二人定能有一段景玉良缘。
但天不遂人愿。
就在昨日,齐长风早起,想喝一碗早茶,踱步而去,却不见爷孙两人身影。心生疑惑,二人勤勉,半月时间,从未缺席,如今不开摊,想来家中有事。
往家中去寻,却已人去楼空。
问了街坊,却并不知缘由,齐长风由去了二人摆摊之处,问了几家店面掌柜,一位米面店掌柜神秘地道:“齐公子有所不知,林巧儿爷孙二人,是被付远赶走了!”
这付远是谁,却是那平阳古城西城一位豪绅之子。
此人齐长风多有耳闻,仗着家中家财,在西城横行霸道,好酒色财气,常流连酒楼青楼,平日里常拉帮结派,与狐朋狗友厮混。
齐长风顿时气恼,林巧儿爷孙在东城卖饭,何故要赶二人离去?
掌柜道:“那任远听闻林姑娘手艺,慕名而来,见了却恋上林姑娘美色,三番五次求而不得,惹恼了他,便扬言不让林姑娘在此摆摊。就在昨日,掀了摊子,打伤了老爷子。二人恐是怕了,离城去了。”
齐长风怒火中烧,一面去城外寻那爷孙二人,一面在城内寻那任远,在城中寻了半日,不见其影,又碍于任远父亲颜面,不好上门去寻,只得往任远常去处。
与白晔相遇,正是第二日寻他了。
听完,白晔叹息,道:“本是良缘,却又无分,世间之事,实属荒唐。”
齐长风道:“若是二人自愿离去,那缘分尽了也罢,只是这任远,仗势欺人,欺压这无依无靠爷孙二人,我实在气恼,若寻到他,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白晔道:“着实可恶,公子要是不嫌,明日小弟随你一同来寻。”
齐长风道:“这倒不必,本是私仇,哪里能将你卷入其中,若寻到此人,出了恶气,再与你把酒言欢!”
两人就此别过,白晔暂居祥云客栈之中,而齐长风径直回齐府去了。
翌日一早,齐长风出门,招呼手下,直往西城而去,顺着街巷,进每家酒馆客栈去寻,各方打听。
却在一茶馆打听到了任远下落。
茶馆伙计道:“任大公子昨日在此饮茶,与朋友相谈至上午,双双离去。”
齐长风一思量,那定是往酒楼去了,但寻了半晌,酒楼掌柜都说不知,定是有人说了谎话,隐瞒包庇。
他问茶馆伙计道:“共有几人?”
茶馆伙计答:“四人。”
齐长风问:“什么穿着打扮?”
伙计答:“一个青衫长褂,头戴珠带,一个腰缠金带,口镶金牙,一个手执折扇,戴簪发冠,还有那任公子,托着一鸟笼。”
齐长风明了,细问了金牙模样年龄,这才转身离去,顺着来路回找,找人扮做金牙,挨个去问。
不多言,只道:“昨日在此饮酒,丢了一串纯金手链,可有见过?”
挨个问了三四家,这才寻到了昨日任远一行人喝酒之处,那掌柜说的明白:“昨日几位爷离去之后,小二上楼拾掇,并无遗物,若是有,小的肯定予您。”
齐长风入来,掌柜才知被诓,便一五一十告诉了齐长风。
任远那四人吃酒至下午时分,结伴离去。
问了方向,齐长风一思量,那四人定是却了青楼,此时正值已至晌午,齐长风又问掌柜:“任远常来此店?”
掌柜道:“常来。”
齐长风心里思量:“这贼子昨夜寻欢流连,想必今日晚期,此时时近晌午,定会来此吃喝,我便在此等他,看他来否!”
念及此处,坐于厅中,点了酒菜,就等任远等人前来。
且说任远,这几日过的快活,心中有件喜事未与他人多言,昨日邀了几名同伴,附庸风雅,上了茶楼,想作几首诗来过过瘾,憋了良久,未成一首,又结伴去了酒楼,尝遍山珍,吃完海味,美酒佳肴,酒足饭饱,几人一计较,抬脚去了那青楼,点了头牌,寻欢作乐,一夜流连。
第二日又遣女子侍奉,吃了早饭,与友人闲聊至晌午,才觉肚中饥饿,收拾一番,便往酒楼行来。
齐长风正在厅中饮酒,便闻身后有聒噪喧哗,回头望去,街上行来四人,为首那人生的丑陋,脸有痦子,身材爱挫,让人生厌。
他静坐不动,等那四人进了店,喊一声:“掌柜的,好酒好菜上来!”
掌柜的低眉耷眼,连声应道:“好嘞,您请。”
齐长风起身,端起长凳,横陈在门,来往宾客皆被阻拦,正坐其上道:“你这蛇鼠之徒,可让我好找!”
任远正要上楼,听门口动静,回头一看,认出了齐长风,想到自己所做之事,心中先失了三分气势,虽强自镇定,但色厉内荏。
指着齐长风道:“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光天化日,你为何寻我?”
齐长风起身,他本生的高大,此时站在门边,如护门之神,英武非凡,双目倒立,那便是鬼怪,都要被他惊了。
厅内客人悄然离店,门外却围了不少的看客。
齐长风道:“你所做之事,心知肚明,我今日堵你,便是找你寻仇!上我占着天理,下我占着人伦,今日你无冤可诉!街坊在此,听我一言,这任远仗势欺人,霸凌弱小,城东林巧儿爷孙落难至此,开个营生,只求个安稳罢了,不料这恶霸,竟出手伤人,将爷孙二人赶出城外,流离失所。今日我便教训他,是对是错?”
齐长风向来做事有理有据,处事总占个理字,这般一说,那围观者齐声呼喊:“对!”
闻言,齐长风下马沉腰,就往任远身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