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浮云篇 其二 雪中之雁

“人偶？”葭鹤儿这天接收的信息量有些大。

“不错，人偶。”

银涯垂眼，不着痕迹迅速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肯定了葭鹤儿的疑问：“是两千多年前天后娘娘亲手塑造。”

“所以，在天界命籍册里是找不到她的。她无命无缘，是六界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葭鹤儿楞了一会儿，眨眨眼睛：“可我觉得她有情有心，不似人偶那般木讷呆板。”

银涯轻轻转动那装满茶水的青花玉碗，道：“特殊便特殊在此处。”

“她的神智皮囊来源于两千多年前的一位仙子。”

“两千多年？仙子？”葭鹤儿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千多年前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略有耳闻。并且关于那位仙子并没有任何文字记载。”银涯摇摇头，叹了口气：“哎，是沧辰神君的一段孽缘罢了。只是人们口耳相传，当个话本子散了出来。”

沧辰？竟与沧辰还有关系。

“不过，既然星君你说容貌也是来自那个神秘仙子，可她的相貌是我一样的。难道说那位仙子也和我十分相像吗？”

银涯抬眼望向葭鹤儿，很是正经：“瘟君若是感兴趣一会可以到我天机宫查阅古籍，不过古籍记录有限，不保证可以查到。”

葭鹤儿敛了思绪，银涯也要离开了。

“对了，有位仙君这几日恐怕要暂住在瘟君这儿。那位刚飞升的仙君名唤岚吉……瘟君好生招待……”

葭鹤儿压根没耳朵听，只在盘算着两千多年前的事。

银涯见她一副痴傻呆愣的模样，摇摇头便离开了。

两千多年前……可那是她还是几百岁的奶娃娃啊，绝无可能是她。

可不是她，又会是谁和她葭鹤儿如此相像？

她可不信世间真有这样的缘分。

司卿无法调查，那位神秘女仙也没有记录。若要查清楚自己究竟与司卿或者说那位仙子有何渊源的话，便只能从一处入手了－－槃瓠石刻……

“阿栩！”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便被踹开了来。因为力气过大，打开的门撞上内院墙壁又“吱呀”弹回来一点。

“阿吉！”葭鹤儿也没顾几乎快要被踹散架的大门，只看到来人竟是她家乡的好友：岚吉。

踹门的少年一头墨发高高绾起，簪个白龙雕花玉簪，身穿雪白纹雀长袍，登个鹿皮黑靴，剑眉星目，薄唇微扬。

意气风发说的便是如此了。

相比当年，眉宇间多了些稳重。

“阿吉你怎么来了？”葭鹤儿几乎是一个飞奔闪到他身边，这下她是体会到异乡遇故友的心情了。

“方才上生星君没告诉你吗？”岚吉将搂了搂葭鹤儿道：“我飞升上仙，这几日要住在你这儿等着沧辰神君派职位！”

“啊，真好。不如你就在我这里吧，本尊现在可是五瘟使者，我让你当我的手下。”葭鹤儿说着杵了杵岚吉，眼底尽是愉悦。

“好啊，在你身边什么都好。”

葭鹤儿楞了一愣，原以为他会拒绝的。

算起来，他俩是打小便在一起玩的。岚吉出自危月燕旁支雪雁族，这小子傲气得很，家里也算是仙门世家了，家里的地位和芦溪山那些臭老头长老们差不多。

只是他打小便瞧不上这些仙门大家，觉得他们你吹我捧，相互奉承，虚伪的很。

家里在他三千岁的时候要他迎娶毕月乌吴家四姑娘。

那岚吉可是宁死不从，独自便去了毕月乌退婚，一来二去，竟传得出那吴家四姑娘貌若无盐，象腿桶腰，这才被退婚。

吴家姑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带着一队人便杀去危月燕。

当时恰好葭鹤儿也在，岚吉扯着她便说已有心上人，名唤葭栩。

最后的结局是他们俩家族和解了，葭鹤儿这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娃背了黑锅。

先是遭了四姑娘的白眼，后是被家中长老绑了三个月。

这件事也间接造成了葭鹤儿离开芦溪山。

“哈哈哈哈哈哈，那事儿都过了几千年了，你竟还记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岚吉夺过葭鹤儿正喝的茶，一口饮尽。

“怎不记得，我是生生被绑了三个来月。”葭鹤儿佯装生气。

“好好好，我的好阿栩，都几千年不见了，就莫要再生我的气了。”

自葭鹤儿离开芦溪山后便没了踪迹，任以前那些朋友如何去寻也寻不到了。没想到阔别多年，葭鹤儿竟成了瘟神。

“大官啊，阿栩，一上天界便封了神。”

不管什么时候这岚吉说话的语气还是这么欠揍。

“不过说真的，离开芦溪山你到底去哪了？”岚吉看着葭鹤儿的眼睛，认真起来。

“去了凡间。”

“我还以为你和你的仙鹤公子私奔了呢。”岚吉笑得灿烂：“你可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我还以为你被那几个死老头给关起来了，害我一顿好找，腿都被打断了。”

说着岚吉还做了做伸腿的动作。

葭鹤儿想起方才踹门的动静，自是不信他说什么断腿的。

“你可休要信口胡沁，自小到大我被你诓得可还少？”葭鹤儿白了他一眼，却又惹的他哈哈大笑。

葭鹤儿此时确不知晓，当时的岚吉真真切切是为了寻她断了条腿。也更是不知晓，后来的岚吉为了她送了条命。

“咳……”

只见沧辰立在门外，冷眼看着院内两人“打情骂俏”般嬉笑耍闹。

岚吉看到沧辰，隐隐有种熟悉感，仿佛在哪见过似的。不过再一想，这样的名家仙君岁奉时远远见过也是正常。

“阿栩。”他唤她。

岚吉听到“阿栩”二字楞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地轻轻瞥了葭鹤儿一眼。

竟是把幼名也告诉他了吗？

“是沧辰。”葭鹤儿喃喃道：“还打算去寻你。”

岚吉懒懒起身行了个礼，凑在葭鹤儿耳边说：“倒不知你什么时候结识了这么个贵人。”

葭鹤儿一面朝着沧辰呵呵笑，一面用胳膊狠狠杵了岚吉一下。

小小的动作在沧辰看来倒是暧昧异常。

“阿栩今日感觉如何，身子可有不适？”沧辰还是担心她的，万一昨日发热引起了她体内的疫毒反应可糟糕了。

当时他在芦苇荡渡了将近一半的法力入葭鹤儿体内，才勉强压制住疫毒片刻。

虽然最后发现葭鹤儿体质特殊，与疫毒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依存关系，但他还是加了层封印。

今早他察觉疫毒封印有些异样，不免担心。

“我？我挺好的。”葭鹤儿想了想：“就是有些饿，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上饭。”

沧辰和岚吉不约而同看向石桌上被扫空只剩一些碎渣的糕点。

葭鹤儿心虚地推了推碟子，想起方才的司卿：“上回的石刻可以借我把玩几日吗？”

沧辰毫不吝啬：“要的话拿去就好了，那石刻需有缘人可解，放在我那也毫无用武之地……待会我领你去机杼宫取。”

“不用了不用了，我恰好去天机宫寻银涯找些书，顺便就取了。”葭鹤儿忙拒绝。

她直觉沧辰和岚吉不对付，今日的沧辰也有些不对劲，无疾栈不宜久留，捻个决便凭空飞走。留下两位男子在无疾栈面面相觑。

还是岚吉先打破僵局，收拾收拾去了偏殿歇息。紧接着沧辰也离开了无疾栈。

机杼宫某处，一位相貌堂堂、刚正不阿的仙君朝候在一旁的人招招手：“新来的危月燕地雪雁族岚吉便打发去九曜星殿。”

嗯，九曜星殿。离无疾栈足足隔了十三天，八十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