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午后时分。

明亮的阳光晒在老房子前面，

“真的不去送送？”博瑞多揶揄着门边远远望着的南希。

南希一甩马尾，气哼哼走进家里，“哼，我才不送，他回来我就去接他。”

“那咱们去把道格拉斯的房间清出来？”博瑞多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跟了上去。

南希气冲冲刷起盘子，“清什么清，他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城里哪有那么好赚钱？”

“啊？”博瑞多大叹一声，一脸失望，“我还以为这小子走了我就有地方放工具了。”

声音在风中飘远，道格拉斯已然离家，少年俨然如一位还没成长的骑士，却已迫不及待冲向远方。

随身一口小箱，一个廉价的仿造鳄皮包，一件棕色皮革按扣钱包。里面装了车票——里莱恩小镇到穆加拉的三等区域车票，一张写着妮娜阿姨家住址的字条，还有5元的现金。

...

“上车，上车了。”

“你好，请问这个座位在哪？”

“那边那边，你自己过去看，椅子上刻了字。”

吵嚷喧嚣的车站里，道格拉斯费了一番劲找着座位，按捺住好奇与激动的心，刚刚收拾好行李，火车便猛地一震，他扶住椅子，偏头看向窗外。

呜——呜——

悠长的汽笛声中，他看到地面缓缓后退。

火车开动了！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股股浓烟喷吐到天上，庞然大物的火车在美丽的平野上轰隆隆奔跑起来。

他不由自主站起来，将头探到窗外。

远远望着远去的车站，花田，钟楼，小镇。那是他成长的地方，里面有...他的家人。

他先是有些茫然，忽然还有些恐惧。

十四岁的少年第一次离开家乡，离开了朝朝暮暮陪伴的家人，离开了熟悉的花田与平野，不由有些莫名的惊慌。

他抓着窗框，风呼呼的刮在脸上，吹起亚麻色的短发飞舞，他又看到远方的群山，听到了吵嚷的人群，广阔的天地让他心情舒畅开来，慢慢的，对大城市的热情与期待又焕发了，少年对外界强烈的探索欲望与自由的向往占了上风。

“来吧，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从午后到黄昏。

这列笨重的火车穿过了四个村镇，随着悠扬的汽笛声，路过铁轨上越来越多的信号灯和一排排电线，最终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穆加拉市到了——一个每天有8700架马车奔行，居住着百万级人口的新兴大城市。

“道格拉斯，道格拉斯。”站台上，一个瘦削的女人举手挥舞。

随人群鱼贯而出的道格拉斯连忙走了过去，“妮娜阿姨，我在这里。”

“哦，道格。”女人抱了下道格拉斯，放开手仔细瞧起来，“现在居然这么高了，脸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俊。”

妮娜带着些笑意。

道格拉斯狡黠的笑了笑，“不对，阿姨。”

“哪里不对？”妮娜拉着道格拉斯向外走，一边饶有兴趣的问。

“我觉得我比小时候还好看。”

“哈哈，你这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走出车站，宽阔的街道上马车川流不息，间有电车开过，街道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悠闲的走在黄昏的城市，鳞次栉比的商店开在路边。云层与高楼间，一艘庞大的飞艇缓缓穿过，上面有巨大的红色标志——穆加拉第一飞艇货运公司。

“这就是穆加拉吗？”道格拉斯左右张望，眼睛明亮，惊讶于这一幕繁华景象。

停靠在路边的马车夫凑上来问，“坐车吗？又快又舒服。”

道格拉斯还没来得及说话，妮娜就拉了下他，干脆地说，“不坐不坐。”

“坐车吗？”车站旁边的路上停了一溜马车。

“不坐不坐。”妮娜也回了一路。

走出那条街，马车一下稀疏不少，她转头和道格拉斯解释，“车站边的马车一般比较贵，而且我们走过去要不了多久，半个多小时就能到，没有必要坐车。”

道格拉斯没在意这个，身上的东西不算重，而且他还沉浸在新鲜感里，左右瞧来瞧去，一边和妮娜说着话。

妮娜是博瑞多的表妹，大概十年前来到穆加拉，过了两年结婚后便在这安下了家，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男孩。

这次道格拉斯想要来穆加拉，博瑞多便提前给妮娜写了信，拜托他们照顾一二，同时每周支付2元的食宿费。

妮娜很快回信，答应了这件事，博瑞多才敢放他出来。

“我们到了。”妮娜招呼了声，在后面观光一样的道格拉斯连忙跟了上来，她叮嘱道，“明后两天周末，你在附近多转转，别迷路了。”

“我记住了，这附近好多商店呀。”

“钱要省着点花，赚钱不容易，花钱一下就没了。你是来这赚钱的吧？”

“对呀。”

“那你应该先想想工作，而不是逛商店。”

妮娜与贾德的经济状况一般，家庭长期处于经济压力下，这也养成了她勤劳与节俭的性格，对于支出向来敏感，与现在的道格拉斯的想法，可谓格格不入。

一边说着，妮娜领着道格拉斯走进一栋六层楼的单层公寓，公寓的一楼是家面包店，从面包店里的楼梯上去，就是住宅。

他们住在三楼。

回到家后，妮娜连忙去准备晚餐，男主人贾德还没回来。

大儿子内厄姆今年7岁，在穆加拉上小学，现在正坐在桌边写作业。

小儿子埃文方才3岁，话还说不利索，独自坐在席子上玩着小玩具。

道格拉斯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兴致勃勃在房子里观察起来，房间整体还算宽敞，但装修与布局却很单调。

墙壁大多光秃秃的，有一面铺了报纸，看起来也不太美观。

客厅地上放了一卷薄薄的地毯，看着有些快要破了，旁边还铺了张席子。

桌椅等家具也都不算好看，没什么质感且样式一般，虽然说不出来，但道格拉斯转了一圈后，能从房子的布局感受到一种不协调，以致于有些淡淡的压抑。

他很快没了兴致，这房子虽然是城里的房子，各种管道线路齐备，但说实在的，看起来还没有小镇的房子舒服。

他走到窗边，俯瞰底下的街道，此时天色不太明亮，路上已经点亮街灯。

对面的杂货店亮起灯火，有五个孩子正凑堆在那里玩耍，他们抓着红砖，在地上画出格子，欢快的跳来跳去。

马车踢踏着从街上经过，有些上面挂了红色的小铃铛，带着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忽然出现，又倏忽消失，道格拉斯觉得挺好听，认真的听了一会。

这条街上有不少商铺，有些已经关门打烊，有些还开着。

不管怎样，大城市里各种声音、活动和喧闹声，都让初来乍到的道格拉斯感到惊奇。

咚咚咚。

妮娜的丈夫，贾德.莱斯利，一个批发商行的小职员，也下班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