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险途

安宁村的大火持续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逐渐熄灭。

原来唐山家的位置上,地面突然松动。南宫易将地窖打开,四人回到了地面上。

空气灰蒙,夹杂着呛人的烟气,周围只剩下了灰烬。四周极为寂静,偶尔会有一些没有烧尽的木头,传来“噼啪”的声音。

狂风怒号,似乎是天地为之哀悼。

南宫易望着周围凄凉的场景,胸口不断起伏,紧握拳头,怒目圆睁。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好人不断地遭遇不测?他感到自己的心中充满着巨大的仇恨。不仅是很那些黑袍人,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南宫易感到自己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甚至指甲已经陷入到肉中,都不曾感觉到。

姜明任由风吹起自己的头发,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的某一处,一遍遍的将仇恨刻在心中。唐钰只是呆呆的望着周围,无声地流着泪,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而胆子最小的紫菱,闭着眼睛,不敢看周围,只是紧紧地抓着姜明的袖子。

“姜明哥哥,我害怕。”姜明突然听到紫菱弱弱地说道,心中不禁一痛。

姜明蹲下身来,摸了摸紫菱的头,温柔地说道:“紫菱别怕,哥哥就在你的身边,会好好的。”

听到姜明的声音,紫菱睁开眼睛,却不敢往周围看一眼。姜明看到紫菱眼中的恐惧,心中不由一痛,将紫菱拉过来,轻轻抱住。感受到温暖的怀抱,紫菱战栗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片刻之后,南宫易将三人聚集起来,轻声问道:“你们可有没有什么亲人住在别处,我可以送你们去。”

姜明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和紫菱都是孤儿,唐叔收留了我们。没有别的亲人了。唐钰,你知道你家有什么别的亲人吗?”

唐钰却没有动静。姜明觉得有些奇怪,便转头看向唐钰,发现唐钰目光神游,便拍了一下他。唐钰抬头望了一眼南宫易,无神地摇了摇头,又将目光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姜明虽然是这些孩子里最大的一个,但毕竟也只是个十二岁少年。他能够在这惨剧之下,依旧保持冷静,而且还能关注到其他人,这份心智实在是坚韧无比。南宫易不由在内心中赞叹了一番。

南宫易仔细想了一下,下定了决心,问姜明道:“你想要报仇吗?”

本来正在安慰紫菱的姜明,听到这话,抬起头,眼中充满杀气,问道:“怎么报仇?”

南宫易指了指高耸入云的的不周山,坚定地说道:“跟我去玄真教,拜师学本事。”

姜明望着南宫易,有些不可思议,说道:“我们这种人,他们愿意帮吗?”

南宫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道:“你愿不愿意去?”

见南宫易的语气不似玩笑,姜明心中没来由的选择了信任,点点头,说道:“就去玄真教!”

玄真教位于不周山顶,山路只通到半中央。再往上走,漫山遍野的密林又似迷宫一般,连方位都难以辨别。而林中时不时又会弥漫大雾,即使面对面,也难以看见的同伴。因此,如果不会那传说中的御剑仙术,几乎难以到达。

四人走完山道,用了一天的时间。入夜里后,四人只得点起篝火,露宿林中。好在几个孩子也没有叫苦。吃了些东西,很快便因为疲惫,睡了过去。

此时虽然正是夏天,但夜间的山里依旧寒冷刺骨。南宫易看到熟睡的三人蜷缩在一团,将自己的衣服脱下一件,盖在三人身上。

望着眼前的火焰,过去的种种又不断的浮现于眼前。南宫易的心中有些迷茫,不知将来的路何去何从。虽然自己用复仇稳定住了孩子们,带他们上山。但是正如南宫易所说,玄真教会接受这些孩子们吗?

“啪”的一声,一根树枝被扔进了火中。

南宫易转头看去,因为自己思考出神,竟然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姜明从睡梦中醒来,默默地坐在旁边。

姜明没有说话的意思,南宫易也不好先开口。他能感觉到,姜明并不是一般的孩子。

就这样,二人沉默地望着火堆,不知彼此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姜明开口了,因为怕吵醒睡眠中的两个同伴,轻声说道:“南宫大哥,你和唐叔说的话,我其实都听到了。我想问的是,那些真的是魔教的人吗?”

南宫易点点头,将树枝不断地投进火中,防止火熄灭,说道:“没错,他们是魔教中的五毒门。善使暗器和毒物,行事阴邪诡诈,不择手段。”

南宫易感到,听到“五毒门”几个字,身旁的姜明明显出现愤怒之气,便问道:“你怎么了?”

姜明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缓缓说道:“我家原本住在永州,后来一群自称“五毒门”的人出现,杀了我一家。父亲保护我出逃,后在过洛川的时候,父亲为了让我活命,独自对抗那群人。”

南宫易心头一动,看向姜明,问道:“难道你是永州的修真大家——姜家的传人?”

姜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与父亲分开之后,我一直在洛川城里乞讨为生。大约过了半年,遇到了唐叔。”

南宫易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少年心智如此坚强,原来是小小年纪,竟已经经历了人间疾苦。

姜明又说:“唐叔待我和紫菱如亲生孩子,唐钰也是我为亲哥哥。”说着,姜明身上突然透出一股杀气,语气也变得狠厉起来:“所以,我一定要报仇。”

南宫易点了点头,说道:“等送完你们上山,你们就好好在山上学习本领。等你们学有所成之后,就一定可以报得大仇。”

姜明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凄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伤感的说道:“我只是一个人,那些恶人是成群结队的,我一个人如何撼动整个魔教?即便真的有一天报了仇,那些人也活不过来了。”

“你怕了?你若怕了,那咱们就此回转,找个地方,苟且活一辈子吧!”本来心中仇恨满满的南宫易,听到这话,顿时气结,也不顾姜明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出言讽刺道。

姜明听罢,也是面色一变,现出怒色,但碍于南宫易一路上的照顾,按下怒气,说道:“我并没有说不报仇,如我不愿报仇,干嘛跟你上山!”说罢,便在紫菱旁边躺下,不再理会南宫易。

南宫易并没有恼怒姜明的无礼,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年,魔教之势越来越盛,江湖中许多家族门派,都像南宫家一般,遭遇不测,惨遭灭门。你虽然是个孩子,可是你也是你们中最大的,你是要肩负保护他们两个的责任。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力量,将来一旦他们陷入危机之中,你又如何去保护他们。我这一路经历,却也是一路的悔恨。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我就能够保住他们,很多人便都能活下来了。”

姜明虽不理会南宫易,却也觉得南宫易说的在理,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随后的两天里四人在密林中赶路,但因为地形的原因,行走缓慢。若不是金色稍微有些变化,四人甚至认为自己始终在原地徘徊。

第三日白天,林中起了大雾。

一开始雾气比较淡,并不影响赶路。但却不料,一个时辰之后,雾气竟然变浓起来。不一会儿,林间水汽极重。行走于其中,竟好似穿行在水中一般,而且呼吸也都受到了影响。

为防止失散,四人手拉手,向前继续前进。

突然,紫菱惊叫道:“唐钰,你去哪?”

南宫易和姜明同时一惊,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了?”

紫菱带着些许哭腔,急道:“刚才唐钰突然叫了一声“爹”,然后就松开手,没影了。”

南宫易心中一颤,说道:“你感觉到他朝那个方向去了吗?”

紫菱说道:“没有。”

刚说完,姜明发现,紫菱也开始不对劲了。

姜明感觉到,紫菱手突然松开,急忙抓紧,问道:“紫菱,你干嘛?”

不料,紫菱并不理会他,朝着一个方向,说了句:“爹爹,娘亲,你们来接我了。”说罢,便要朝哪个方向走去。

姜明急忙抓紧紫菱的手。可紫菱却突然拼命挣扎,一边想要挣脱姜明的手,一遍哭喊着:“爹爹,娘亲,你们不要走,带我回家......”

姜明感到紫菱手上的劲越来越大,也顾不得会弄她,也加大了手劲,防止紫菱出现意外。

紫菱一边哭一边喊,让人听着极为心碎。

大约一炷香之后,紫菱哭累了,只剩下了抽泣,也不太挣扎了。

南宫易将手放在紫菱的额头,念动口诀。紫菱感受到心中逐渐平静,突然一阵倦意袭来,沉沉睡去了。

不等姜明询问,南宫易说道:“这雾气有古怪,似乎会使人产生幻觉。唐钰也许是看到了什么幻觉,因而挣脱而去。”

姜明心中挂念唐钰,急忙问道:“那怎么办,我们必须要把唐钰找回来才行啊。”

南宫易想了一下,说道:“现在雾气太浓,到处乱走太过危险,有可能没有找到,我们也会出危险。咱们就在此地,等雾淡去,再去寻找。”

姜明虽然心急,但也知道这是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扶着紫菱,就地坐下。

姜明问道:“南宫大哥,他们都出现了幻觉,可为什么咱们两个没事?”

南宫易回道:“这幻觉应该是由山中的一些天然之物引起,并不浓烈。我是习武之人,而你又经历过不少人间冷暖,因此心智比较坚定,几乎不受影响。”

二人不再说话,默默等待着大雾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终于慢慢散开,但天色竟然已到了傍晚时分。

南宫易与姜明急忙寻找唐钰,但是许久之后,一无所获。虽然没有找到唐钰,却误打误撞,找到了出林子的路。

此时天色已晚,二人又忌惮林子的古怪,只好向放弃寻找,先出林子,再想办法。

丢失了唐钰,三人都睡不着。

姜明有些担心紫菱,见紫菱稍微平复些,柔声问道:“白天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紫菱抬起头,不知为何,眼中有含着些许泪珠,说道:“姜明哥哥,我看到爹娘了。他们对我笑,叫我过去,可是又转头离去,不理我了。我拼命地喊他们,他们却没有回头看我,越走越远,我想去追他们......”说着,又哭了起来。

姜明抹去紫菱眼角的泪花,轻声地说:“可那只是幻觉啊!”

紫菱趴在姜明的肩头,一边抽搐哭泣,一边说着:“我知道......姜明哥哥......我知道......”

姜明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痛苦起来,他只得不断抚着紫菱的背,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尽管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叫“没事的”。

过了一会,紫菱哭累了,慢慢在姜明的肩头熟睡过去。

南宫易因为丢失唐钰,心中的对自己的恨意更甚,自己才答应过恩人,要好好保护这三个孩子。没想到,不到半月,竟然将恩人亲子丢失。想到此处,南宫易苦笑了一声,自己可是真的该死啊。

姜明则是默默坐在一旁,看着睡在自己的怀中的紫菱,心中极为后怕,若是当时自己没有紧紧抓住紫菱,若是没有南宫易的安神手段,她可能也会遭遇不测。

“我想要获得力量。”姜明默默地在心里种重复这句话。他渴望力量。南宫易说的对,他作为灾祸的幸存者,他必须保护活下来的人。他要获得更多的力量,将来才能保护好自己这个妹妹,保护好唐钰,保护好自己身边的所有人。。

之后,三人又连续在林中寻找了两天,却仍旧一无所获。无奈,考虑到接着找下去,依然是徒劳无功,反而白白耗着时间与粮食。南宫易便不顾姜明与紫菱的反对,强行带着两人,继续往山上行进。

不过,好在之后倒也一路顺畅,除却紫菱偶尔哭泣,想念已逝之人,再没有出任何事。五日后,三人出现在了玄真教的山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