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假象

栀予来到青桑苑，有婢女引她进去。

李叹青本来还斜坐着翻书，见她来了，立刻起身向栀予走去。

栀予不解道，

“不知表小姐要见我，可是因为香梅献给表小姐的花儿？”

李叹青微笑，

“正是。”

这般声调，倒与栀予之前隔墙听见的很不一样。

而且李叹青粉颊鼓鼓，笑起来分外娇俏可爱，栀予实在是没有办法将她和那个欺辱下人的表小姐联系起来。

李叹青请她来，反而自己有些拘谨，

“大夫，您坐。”

栀予落座时，便有下人端来茶水。

李叹青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姑娘的样子，脸颊微红，羞涩地试探道，

”不知大夫是从何处得来这墨藤花的？”

栀予有些意外，

“你认得此花？”

李叹青点点头，

“不瞒栀大夫，家父曾靠香料起家，故而我自小就识得许多做香的原料，花自然是最常入香的一种，我也因此认识不少珍奇的花种。”

“而墨藤花生长在华山鬼域，虽一藤数多，但极其难寻，许多人为了寻此花皆有去无回，自然是最上等稀奇的一种，故而北方常称之为日尽花，意思是要人性命耗尽的花，要得此花，必定九死一生，大多数去寻花的人皆是十去九不还。”

“只是这样珍奇的花，栀大夫竟就这样轻易送给了我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难道不可惜吗？”

栀予看了一眼站在李叹青身后的香梅，

“只是看香梅焦急十分，故而出手相助，倘若这花能帮到香梅姑娘，免去其发卖之困，无论这花有多珍奇，都是值了。”

李叹青急着要解释，

“我那只是一时气急之言，你不知道，这群奴才———”

栀予打断她，

“既然表小姐没什么事，那我也要回去休息了，表小姐既然满意这花，就答应我，不再欺辱香梅姑娘，如此，这朵花我便不再追讨，任由表小姐处置。”

李叹青对上栀予略冷的眼神，终究是将自己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好…”

“来人，送栀大夫回去吧。”

栀予站起身来，

“不必了，我自己会走。”

栀予走出去没多远，迎面碰上了明回，明回看见栀予，还有些微错愕。

栀予却认出他是自己白日里误伤之人，

“是你？”

明回意外道，

“你认得我？”

明回看向她的眼神在夜间温柔得发亮。

夏夜清爽的风吹过轻薄的衣衫，吹得人都轻飘飘的，少年的眉目愈发清朗风流。

栀予摸了摸自己额角，示意他的伤，

“你白天伤到的地方还好吗？”

明回笑起来分外好看，莹白的牙齿露出来，真正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只是小伤，姑娘不必介怀。”

“倒是在下想要问姑娘，不知姑娘是谁，在下怎么从来没有在王家见过姑娘？”

栀予尴尬地笑了笑，

“我是王小姐请来的大夫，也是今日才来，你自然没有见过我。”

明回眸光流转，眉眼带笑，

“原来如此。“

栀予只觉得十分尴尬，踟蹰道，

“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明回下意识点点头。

却又在栀予走出两步之后，急忙叫住她，

“欸——”

栀予好奇地回头，明回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手不知往哪里放，面颊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点在玉面上，是格外一份好看的少年光景，

“那个，在下能问姑娘要姑娘头上那朵花吗？”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请求太唐突，明回立刻补救道，

“就是…就是，觉得你头上的花好看，之前从来没见过，有些好奇。”

因为脱口而出求她发上的花，明回有些难为情地红了大半面颊。

而路过的一个婢女都提着灯驻了足，

明公子居然找一个女子主动要簪花了？

求簪花是大昭的习俗，若是男子中意某位姑娘，就会主动开口求她戴着的簪花。

而如果是那位姑娘不喜欢这位公子，就不会把簪花给他。

若是姑娘将簪花递给该男子，便是也有意于他。

成亲的时候，要把那朵簪花簪在发上，寓意白首如新。

要一世都像刚认识时一般动情温柔，哪怕到老了，情意也不变分毫。

明公子竟然喜欢这个刚入府没多久的女大夫？

还没等婢女多想，就眼睁睁看见了那个新来的女大夫将自己头上的花拿下来，递到清风朗月的明公子手里。

明公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般。

她们可一直都以为明公子是因为喜欢大小姐才常来走这门亲戚，要是让大小姐知道自己表哥竟对一个毫无根基，出身乡野的女子有好感……

栀予常年在山上，不知道送簪花是什么习俗，只以为明回是真好奇她头上的花，便随手取下来给他了。

没了还可以再折一朵，就当是白日不小心误伤他的赔礼了

明回得了那朵簪花，看着手中珍奇柔嫩的花儿，忍不住嘴角上扬。

而等他回神的时候，栀予已经消失不见了。

明回小心翼翼捧着那朵花，止不住地嘴角上扬，慢慢地往前走。

栀予走到一半的时候，王嫣然来寻她了，她迎上来，急问道，

“叹青表妹没有欺负你吧？”

栀予安抚她，

“自然是没有，毕竟我不是府里冷，她也没什么倚仗来欺负我。”

王嫣然长舒一口气，

“我刚刚听说了，她拿了你一朵极珍奇的花，我猜想是她想要从你这里骗更多的花，还好你不受蛊惑，直接走了。“

王嫣然与她并肩，惆怅道，

“我这位表妹素来是善于伪装，实际上用性情暴劣的。如果她要从你这里骗得什么东西，就会装作无辜单纯，好拉近与你之间的距离，等你打消了防备之后，她又原形毕露，我已经是见识过许多次了的。”

“我就怕你吃了她的亏。”

栀予眨了眨眼，

“我哪有那么容易被骗，你就放心吧。”

王嫣然的笑有些沉重，

“那就好。”

下人提着灯走在她们面前，而王嫣然握着栀予的手，在夏风中并肩走在一起，栀予无来由有些动容。

王小姐还特地来找她，找她之前还打听了消息，确保她没有受什么欺负。

她在下山之后，颠沛流离，一个朋友都没有，还是第一次收到除了师傅之外的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