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月清风

厉水瑶醉眼朦胧地摸索着，恍惚间似乎推开了什么，但是她无法思考，继续凭借本能向前走去……

突然，她发现四周水汽氤氲，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猛地揉了揉眼，也无济于事，眼前还是一片凝白，莫非到了雾瘴满布的密林？

她不禁有些害怕，想要尽快从这里逃离，于是快走了几步……

结果，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障碍物。她猝不及防，被猛地绊了一跤，瞬间失去平衡，无法控制地向前跌去。

只听“扑通”一声，她竟然头朝下跌进了一汪水中，打得水花四溅。

水流对于鼻腔的压迫，让她像被人扼住喉咙般痛苦。于是，她猛地挣扎，想要从水里爬起来。

同一时间，她听到耳边有男子的尖叫声传来，叫声之尖锐，平生所未闻，足以证明他的恐惧之盛。

突然，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她的身体还在水中，头却得以伸出水面，终于得救了！

她连咳几声，将肺里的水给咯了出来，这才透过额发上流下的水柱，看清面前的情形。

不看不知道，一看心脏都要停跳了！面前竟是一张男子的脸，离她的脸咫尺之遥，上面同样写满了惊恐。

是他把自己从水里捞出来的？她满心疑惑，想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却突然受到来自后背的一记重击，昏死过去……

听雨楼后院的某间厢房中，灯光昏黄，在墙上留下狭长的影，随晚风摇曳。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长发如瀑的少年，坐在床前，一个长相机敏的书童站在他身后，两人无言地看着面前床上的少女。

那少女竟是厉水瑶，她的呼吸平缓，睡得正是香甜。几缕湿发沾在她光滑的下颚上，更显清丽动人。

面具少年率先打破沉默。“她真的没事吗？”

“没事儿，我都没下狠手，她之所以会睡这么久，是因为她喝醉了。你闻闻，一身酒气！”

“哦哦……”少年像是终于放了心。

“少爷，你知不知道刚才快把我吓死了，你的尖叫声，就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书童一边说，一边比划，还试着模仿他的叫声，“嘎！”

他试了一会儿，放弃了。“怎么一点都不像？看来，我还是模仿不出其中精髓！”

少年不愿搭理他，暗暗投去一个白眼。

书童继续说：“我还在纳闷，你不是在洗澡吗，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等我慌慌张张跑进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哈哈……我看到……一个男人……哈哈……在你的澡盆子里，还趴在……”

看他越说越详细，少年连忙抬起手，做出“制止”的动作。“不需要你提醒我刚才发生了什么！而且，她不是一个男人，她是一个姑！娘！”

“是，她是一个姑娘，但那也是后来她晕了，头发披散下来，我们才发现的。澡盆的画面……已经在我脑中定格，抹不去了。”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面具少年气得站起来就是一拳，却被书童灵活地躲过了。

“哎呀，打不着我！”书童嬉皮笑脸地说。

“我还治不了你？”

他追着书童满屋子跑，可惜一下都没打着。当他准备再次出手时，书童提醒他注意身后的厉水瑶。

“等等，少爷，你看，她要醒了！”

他回过头一看，她的眼皮微动，果真是要苏醒了。

片刻，厉水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首先引入眼帘的，竟然是两个陌生男子的脸，这可把她吓得够呛。

她慌忙坐起来，用被子裹住身体，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发簪。必要时刻，它可以作为防身的武器。

她充满防备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里？”

她的问题逗得两人忍俊不禁。面具少年说：“姑娘，这不是你的房间！”

厉水瑶环顾四周，这里的确不是她的房间，格局、摆设都十分陌生。

“这是哪儿？你们为什么把我掳过来？”她手中的发簪已经蠢蠢欲动了。

书童说：“姑娘，你别说笑了，难道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吗？这是我们的房间，是你贸贸然闯了进来！”

“我？”

厉水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和榴花从府中溜出来，参加花魁大会。席间，她喝了不少酒……后来，她们似乎与人争斗了起来。再后来，她就记不清了。

“记不清啦？让我告诉你，你趁我们公子洗澡的时候闯进来，还跳进他澡盆里！”

“啊！”厉水瑶吓得脸一阵青一阵红，“怎么可能？”

“这就是事实，信不信由你！你说你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大胆？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酒后乱性’？”

“清风，住嘴！”面具少年看厉水瑶脸色难看，连忙喝止书童。

他们说话之际，一些零碎的片段闪进了厉水瑶的脑海中，门、雾气、水、尖叫声、男子的脸……这些片段拼凑在一起，逐渐还原出真实的场景。

啊！他们说的是真的！她甚至还想起，她在水中看到了白花花的东西，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

一瞬间，厉水瑶羞愧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喝醉了，不小心跌进去的。”

少年笑着说：“我明白的，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不会与外人提起，再说，我自己也没有很光彩。”

“可不是嘛，差点被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给欺辱了！”书童清风适时补刀，分外扎心。

“你们……帮我换了衣服？”厉水瑶这才发现自己被换了一套衣服，原来的衣服不见踪影。

“可不是嘛，你的衣服都湿透了，继续穿着怕是要生病！”清风说。

闻言，她用看待衣冠禽兽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面具少年连忙解释说：“姑娘，你误会了，我们绝非君子，却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你的衣服是做饭的丫头帮你换的，拿去厨房烤了，想必都快干了。”

“哦，是这样……”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一夜可真是“惊喜连连”。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少年问到，他早已从厉水瑶的穿着打扮看出，她不仅不是青楼女子，还极有可能是哪家的小姐。

“听闻今晚有花魁大会，一时好奇，所以女扮男装来了。”

“姑娘活得倒是洒脱！”

厉水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还未问公子姓名。”

“我叫……明月，吴明月。”

厉水瑶心想：公子叫明月，书童叫清风，也是别有意境。

“你是这里的宾客？”

吴明月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是，我们主仆二人从别处逃难而来，老板看我略通音律，便留我在此，为姑娘们写词作曲谋生。”

“那你……为何戴着面具？”厉水瑶问出了心中疑惑。

“我……面上有疾，怕以真面貌示人，惹人厌恶，有碍东家生意，所以才戴上面具。”

面上有疾？厉水瑶回想了一下，他洗澡时似乎没戴面具，但是当时满是雾气，她又醉眼昏花，根本就没有看清楚。罢了，这是别人的痛处，还是不要刺探的好。

“咯咯咯……”

厉水瑶还欲说话，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响亮的鸡鸣。她大呼不好，竟然已经这个时辰了，再不回去，她不在府中的事儿，可就要露馅了。

“抱歉，我该走了！”她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向两人告别。

清风替她取回洗净烘干的衣服，让她换上。厉水瑶感激于主仆二人的善意，诚挚道谢。然后，留下一句“有缘再见”，便踏着晨曦，匆匆离去了。

明月站在门口，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回了句：“有缘……再见！”

可惜，佳人早已不见踪影……

“唉，我竟然连她的名字都忘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