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丽丰苑是07年建成的城南区块靠近金融中心的一个大型小区，是全国县（市）级范围内规模最大的经济适用房住宅小区之一，占地26公顷。小区配套设施齐全，有幼儿园、大型超市、医疗站、篮球场、网球场、羽毛球场、游泳池、健身点等。

这个小区是青玮见过最大的小区，小区环境配套都让青玮很满意，此刻青玮正站在小区北大门前的广场上东张西望。今天约了中介看一套二手毛坯房，还没有人住过，房子是三室两厅的户型，正是青玮他们想要的户型，面积103平，报价97万但是两年不到需要交5、6万的税，加起来单价还是在1万一平左右，因为价格比以前看的新房便宜很多，如果决定购买那么负担比设想的会轻很多。

然而这个小区的房子是没有电梯的经济适用房，又是二手旧房，仅管地段还不错，但是和青玮佳茜想象的一步到位的房子还是有一些差距。所以对青玮来说，今天虽然约了去看房，但心里实际还是有些排斥的，这是一个别扭的地方。另外青玮已经34岁了，按理说买房看房这种事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但不知为什么在关键的事情面前就没有了当机立断的独立性，仍然约了父亲和张叔一起过来帮忙看房。这个父亲见面一没有共同语言，二缺乏实质上的帮助，青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还没有碰头就有些后悔了，这是第二个别扭的地方，这两个别扭让今天的青玮心里充满了不爽。

没过多久，父亲和张叔就来到了北大门。一起坐青玮的车进到小区里面的时候张叔就觉得这个小区好：一棵棵的大树密集排列在小区的主干道两旁，真可谓遮天蔽日绿树成荫；楼房间距很大且都为6层多层的房子，光照条件甚是优良；楼与楼之间绿化也很到位，各种树木密布楼房之间几乎都是小树林，其间还有蜿蜒小道、纳凉的走廊凉亭，环境十分的幽静。不光如此，连空气也尤为清新，这对住惯了锦绣里多尘多灰环境的青玮来说体会尤为明显。

没过多久中介小周骑着小电驴赶到了目标房屋楼下，一行人通过防盗门进了楼道，登上楼梯进入位于整栋楼房中间套的三楼304房间。这天正好是阳光明媚的下午，大家一进房屋都觉得眼前一亮，只见这套房子三室两厅格局十分正气，进门是餐厅和客厅中间的区域，往南就是客厅和东西两间朝南房间，往北则是餐厅厨房北阳台，厨房间的隔壁则是一间朝北的房间，这是标准的三室两厅格局的房子。整套房子每个区域空间都很宽敞，让青玮有点疑惑实用面积到底为多少，这时张叔说的话解释了青玮的疑问：“青玮你看，这种多层房子就和上次看的高层不一样了，这套房子你感觉比上次140多平方的房子怎么样？”

“好像差不多，如果阳台不算，感觉要宽敞不少的感觉，但这里建筑面积也只有103呀！奇怪了！”青玮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陆哥是这样的，虽然这套房子建筑面积只有一百零一点，但是公摊极少，加上阳台的面积，这里实用面积还是超100平的，这个对老百姓买房子来说是很实惠的，得房率很高的呀。”小周连忙解释道。

青玮又仔细看起房子了，这套房子确实是看过的最满意的一套了，三个房间的窗户都是往外凸出的飘窗型的，就是说每个房间都有飘窗的空间，让房间显得更加宽敞，这时阳光晒在客厅中间，让整个房子里显得十分亮堂温馨。看到父亲也是频频点头，和张叔两人仔细得查看，除了有一个厕所没有窗户以外，其他真找不出什么缺点。

“这套房子还不错，就是两年不到，要交5、6万税了，这个房东是干嘛的？”青玮问小周。

“陆哥，这个嘛，一般我们是不方便透露客人的信息的，不过和你这么熟了，你也是诚心看房，我就不瞒你了，这个房东是公务员，女儿要出国读书，所以要把这套房子卖了派用场。”小周又接着说，“陆哥，我看这个房子很快会卖掉的，你看中的话要抓紧啊，价格么还可以还掉一点的应该。”

“公务员条件这么好还要申请经济实用房啊？”

“呵呵陆哥，这个你懂的！这个小区里很多空的房子都是公务人员的，空放着等涨价，宁愿不出租，房子都多得来。”

“唉~”大家都一起叹一口气。

青玮仍是不敢想象这套房子就是自己未来的房子，这时青玮的父亲对着青玮不停点头，意思就买这套。青玮心里一阵厌恶，还是没有心理准备马上就定，再说佳茜也没有看过，就说：“那么好的，谢谢啊小周，这套房子是不错，就是要交那么多税，有点亏，我要再想想。”

“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但是你要知道一河之隔的商品房，单价都要高两千多了，而且那种房子公摊都要花掉你几十万了，实惠的话确实是这里好的。陆哥，说真的，你要抓紧的，晚上也有人约了看这个房子的。”

“好的好的，我尽快考虑好跟你说。”青玮也想不好，拍了一些照片打算回去和佳茜好好商量下。

一行人到了楼下，临走小周还不忘提醒青玮要抓紧决定，看着他骑着小电驴风风火火地走了，大家开始议论起来。

“建国，这套房子蛮好哦？”青玮父亲递了根烟给张叔。

“这套房子是蛮好了，价格也实惠，实用面积大小比上次那种差不多，但是价格便宜几十万。”张叔接过烟点上，又继续说，“而且这样的小区我们盐城没有的，你看看这些树这么大，环境这么好，虽然叫起来是经济适用房，但是比商品房其实也不差了，你说对吗青玮？”

“是么是的，就是这套房子税钱要5、6万，加上去均价也要1万出头了，这个单价就是银泰边上的小区也差不多了，稍微贵一点就是电梯房了。”青玮对二手房还是有点排斥，总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以后不太可能再有精力和实力去换房子，所以想一步到位买好一点，这个念头和佳茜是一致的。

青玮父亲和张叔对了一眼，说：“实际上么老百姓只要实用，成本低，这种多层房子够好了，而且环境也不差，楼层也是三楼爬起来也不累，我看看蛮好！不要眼光总是看在天上。”父亲明确表明了意见，而且还语带责备。青玮听了心里顿时不开心了，转过头盯着父亲看，但青玮父亲不和他对视，心想我们想买好一点的房子有错吗？

张叔呵呵笑了两声和青玮父亲说：“你别急呀，你看来好有什么用？这个房子是青玮他们住的，要他们喜欢才行啊。”转头又对着青玮说：“青玮，我晓得你们年轻人可能想买到位一点，但是估计你们到时候生活品质影响很大，叔叔我说得不一定对哦，我就是觉得你们买一套高档小区的房子到时候不一定觉得开心，压力大呀！”看青玮还在沉吟，张叔吐了一口烟，语重心长地道：“我们也都是换了几套房子的过来人了，你像这套房子，付个50万，贷款50万每个月两三千你压力没有的，但是你去买一套150、160万的房子，你付个三成，贷款100多万，每个月六七千，你想想看，你的压力大不大？每个月还要开销的呀！”

张叔说的这些，青玮何尝不明白？但本性里的执拗总左右着他的思路，既定的方针不能实现，转而降格将就仿佛屈辱了尊严一般，排斥心理大到宁愿放弃所有的选择，看着眼前的父亲和张叔明显是要劝自己买这一套，不禁陷入了沉默。

张叔看青玮不说话，知道可能这个年轻人还是有自己的想法，拍了拍青玮父亲的肩膀，和青玮父亲说：“这套房子呢确实不错，就是价格也并不是明显优惠，主要是税的问题，我们老年人看看这个房子是可以的，但是关键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毕竟他们自己住得开心最要紧，我们急也急不来，老陆，你让青玮再想想。”

“想什么想？我看就这一套蛮好！不要老是挑三拣四的，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少钱？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以后有条件再换更好的好了。”青玮父亲的脾气上来了，开始教训起青玮来。青玮马上顶嘴：“我是没钱呀，我在杭州开公司开得好好的，明明还有希望，是谁在我关键的时候逼我还钱？害得我公司倒闭来开店？”

“你在杭州开公司能发财早就发了，不然怎么三年还饥一顿饱一顿？要不是我及时把钱要回来，你到时候亏得什么都没有？”青玮爸就不看好青玮创业做生意，不好好找一个单位打工整天想创业创业，创业哪有这么容易的。

青玮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喊道：“把我公司逼倒闭了，把钱要回去开床上用品店，现在开了多少年了？你赚了多少了？人家爸妈都给小孩房子买好了，你给我多少钱买房子？”

老张看父子俩又要干架，急忙拉着老陆往后撤，但这个老陆脾气比他儿子还要火爆，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冲青玮喊道：“你现在股票账户里的钱有多少是你自己赚的，还不都是我给的，你能赚什么钱？你有什么本事？”

“你了不起！你厉害！我借你的钱反正都会还你的！开公司的钱也还你了，上次15万也还你了，这个股票账户里的钱你要我马上拿出来还给你，我跟你把账算得清清楚楚，我不要欠你一分钱！我和佳茜去要饭也不会来求你！”青玮不顾路上行人的眼光，脆弱的自尊被父亲轻易的划开，瞬间就渗出血来，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青玮父亲看到自己生的儿子眼睛充血，像仇人一样对着自己这样喊，也有些气馁，看着小区马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已知道今天这样和这个逆子又要冷淡很长时间了，他34岁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还要自己操心，还是回盐城去吧。

张叔拉着老陆的胳膊往小区外走，一边转头对青玮说，“青玮，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我们先回去了。这个事情你去和佳茜商量一下，张叔我觉得这里可以，你们自己想想好，要仔细想想啊！”最后几个字张叔加重了语气，让青玮他们要慎重。

青玮看张叔对自己说话，才回说：“晓得了张叔，买房子以后我们自己商量决定了，你回去吧。”

看着张叔拉着父亲离开，一路还对着父亲说教批评，青玮心里无比伤心，我陆青玮在他这个父亲的眼里，自己永远是最无能的，永远是他这辈子最失败的作品，永远是他人生的耻辱。以后自己有任何事都不要去找他，我已经34岁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承担解决，就算死在外面也不会再去求他！

从小青玮就知道父亲总是嫌他笨，反应慢不聪明。无论自己做什么小事，没有一次有一句认可一句表扬一次笑脸，永远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己做的事永远得不到他的支持，小时候喜欢唱歌偷偷买的磁带被他发现了，居然拉着他到磁带商店去要求退货，退货不成就把青玮心爱的磁带掼在地上摔得粉碎，宁愿摔碎也不给自己听，青玮永远记得那一刻的伤心。自己在外面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也不敢跟他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总是自己不对，总是责怪自己惹事，这个父亲永远不会关心自己哪里受了委屈。小学有一次在学校里扔树枝，不小心打到别的同学，被老师叫到学校里告状，到了办公室二话不说不问，先在老师和那个小朋友面前啪啪两个巴掌甩过来，把他五个手指正反面都印在自己两边脸上，恨这个儿子给他惹事。

现在这个无能的儿子带着老婆孩子从他家里搬出去，好不容易眼不见为净，现在还总是拉他出来看房子给他制造压力，还是被嫌弃了吧！青玮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明白了人不独立人憎狗嫌，还是自己太失败了啊，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废物呢？

真的要自力更生了啊！作为一个成年人，没有人能够真正挽救你，除了你自己！青玮的心好像死了一次，疲惫地仿佛跳动不起来，行尸走肉般地往车走去。

呆呆瘫坐在车里良久，青玮仍旧没有一丝力气开动汽车。房子看了两次始终看不到契合自己心里想象的，今天来看二手房本是抱着看看而已的念头，谁知看到今天这样比较理想的房子，自己却没有买的冲动和欲望，眼光高害死人啊，唉~

青玮失魂落魄地赶回家之后，先不说和父亲吵架的事，第一时间和佳茜把房子情况都说了一遍，照片也让佳茜看了，问佳茜有什么想法，佳茜说：“这个房子好是蛮好的，价格也比较合适，实用面积我看也挺大的，就是这个税怎么要这么多？”

“两年不到呀？没有办法的。”

“那个小区我还没去过，要不晚上去那个小区里转转？”佳茜也有点拿不准。

“好吧，不过只能在小区转转，房子进不去，中介小周说晚上也有人要看这套房子，让我抓紧。”

“急什么？人家要抢么让他们买好了，又不是没有别的房子了。”听佳茜的神气买这样的房也不是她的第一选择。当初两人对买房讨论过多次了，一致意见就是买新的配套都好一点的小区，带电梯的公寓房，以后拿东西上下也方便。最好地面不停车，全部停地下车库，这样地面上就不会很拥挤。这样的要求一致维持至今，所以眼下的房子虽然可以，但两人都有点未必非他不可的意味。

冬天日头短，只是六点天色就已经全黑了，青玮一家开车到了丽丰苑，小区的环境确实让佳茜也比较认可，至少比租住过的地方都好很多，小区里热热闹闹的人来人往，人气也很旺。这段时间佳茜和青玮都没什么话，眼下为了买房子的事只得打开话匣，佳茜说：“买这里的话压力肯定是轻了，也是可以的。”

“那我们以前设想的也是对的呀，虽然可能一时苦一点，但是我现在都34了，一眨眼40就到了，难道到时候住了几年再去买过换一套好的吗？一方面没这个精力，一方面也可能没有这个实力啊？”青玮矛盾地说，“我还是想一步到位买稍微好点的，现在看看房价是高，以后还要高了，到时候这种经济适用房小区涨起来肯定没有商品房小区快，还是很犹豫的，但买好的商品房每个月还贷压力是很大的。”

“每个月还贷压力大归大，等宥宥上幼儿园我肯定也要去上班的，到时候两个人还总行的。”佳茜这样一说，青玮就立刻明白佳茜也希望买好一点，那就可以不那么着急定了。

“这倒是的，那先不去说他了，等过了年抓紧看一些楼盘的一手新房子，定一套么好了。”青玮说，“现在还早，今天去市政府广场逛逛？”

“嗯，去逛一下吧，附近该逛的都逛遍了，带宥宥去不一样的地方让他有点新鲜感。”

车子开进宁城市的市政府南大门，市政府如今和以往幽深冷峻的形象大不相同，大门对百姓敞开，广场也向百姓开放，整个市政府就像一个街区一样。青玮一路开一路看，路的两边也停满了汽车，不时有老人小孩欢闹嬉笑着穿过马路到广场上去。在广场边的停车场停好车，宥宥就蹦蹦跳跳地向孩子多的人群冲去，佳茜紧紧跟随。

青玮放眼看去，弧形的市政府大楼矗立在马路北面，像展开的巨大手臂环抱着南侧广场，伫立在四周的高大广场灯杆顶部异常耀眼刺目，所有广场灯开启让整个广场明亮如同白昼。只见偌大的市政府广场被广场舞大妈大爷们占领了，广场被划分成几块不同的方阵，每块方阵都由上百人的队伍组成。不同曲风的舞曲，不同风格的舞蹈，同样的是都跟随着方阵前头领舞的老师起舞，孩子们围绕在方阵的周边，有的骑童车，有的吹泡泡，有的划轮滑，还有的追着卖小玩具的商贩玩夜光竹蜻蜓，闪光球。孩子们的嬉闹声、大人的呼喝声和便携大音响播出的音乐声交织着把这里变成了热闹欢快无比的乐园。

带孩子来这里度过饭后的时光，这无疑是青玮未曾享受过的闲暇惬意，这里百姓日常生活的烟火气息感染了青玮，让青玮忘记了白天的不快。仿佛进到不同的世界，脚步也不由轻快起来，差点随着节奏跳起舞来。赶到前方不远处，佳茜和宥宥碰到了正在这里跳广场舞的楼上邻居薛阿姨，还有正在骑童车的“哈哈哥哥”，薛阿姨原本正担心没人看着小孙子，看到佳茜一来就把孩子托给佳茜，和青玮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安心跳舞去了。

青玮看着这开朗的阿姨过着这样的老年生活，不由也有些羡慕，和佳茜说：“我们老了也这样每天帮忙带带娃，出来走走跳跳舞多好？”佳茜转头看了看薛阿姨跳舞的方阵不说话，其实她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么远的事情，只觉着青玮总是顾不好眼前就想着以后，还是不够踏实过生活的感觉。佳茜不去多想，只忙着照看两个孩子，宥宥这时闹着要骑哈哈哥哥的小童车，而哈哈哥哥正炫耀得开心绕着宥宥骑个不停。宥宥缠着妈妈闹着要骑，佳茜则拉着宥宥让他等哈哈哥哥骑好，有了伴的孩子就不再寂寞，两大两小一边玩闹一边往广场南面的僻静处走去。

带着两个孩子下了二十几层台阶，青玮和佳茜来到了最南侧的荷花池，池边的空地上有三五个穿着传统练功服的中年人比划着练习太极拳和太极剑，两个孩子看得津津有味。青玮看佳茜还是和自己没什么话说，就还是提起了房子的事：“今天的房子其实可也可以的哦？可惜我们想要买到位一点的新房子，不选这套真的有点可惜，可能以后会后悔。”

佳茜听了也转眼看着青玮，眼里有一些犹豫和矛盾，两个人都觉得这个房子可以，但都想要更好的：有电梯，有地下车库，周边配套最好有商场等等，完美主义占据了主导又生怕错失这次机会。

“要不你问一下中介那个人，还还价看？”佳茜突然开口道。

“还价？怎么还？如果对方同意了怎么办？我们买还是不买？”

“同意了要么买了算了，反正我们看了那么多小区也看不到完全中意的。”佳茜的语气透着违心妥协的无奈和疲惫，而青玮是个更加完美主义的人，每当面临重大的决断，只要心存犹豫最终必定是否定的态度，绝不允许自己带着遗憾做第二选择。

“那要么我们自己想好一个价格，比如还掉个四万要93万，一次性还一下看看？行的话就买了算了。”青玮还是打算试试。

“好的。”

青玮翻出小周的电话播了过去。“喂，唉小周你好，对，是我，我想问一下今天下午看的丽丰苑价格能不能还价，房子我们还比较满意的。”

“陆哥，价格可以商量的，不过不会太多，你们想什么价格愿意成交？我刚刚带了一家人刚看好这套房子，估计也中意这套房子的。”

“房子他报97万，我们希望93万左右吧，加上税钱在100万这里。”还这个价青玮自己都有点心虚。

“陆哥这个估计不可能的，这样吧，我去问一下房东吧，另外刚才看的人家也中意的，不好说行不行，你等我电话。”小周匆匆挂掉电话，留下青玮满肚子的纠结，又怕房东同意卖自己没做好准备又担心别人抢先买了轮不到自己，在患得患失中等待着小周的回电。

佳茜守着两个孩子，一会儿看看青玮张口欲言又止，一会儿又左右踱步来回转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青玮安慰道：“真的同意我们买了也就定心了，小区和房子都是可以的，买好的房子我们负担也太大，装修都装修不起。”佳茜听了也点了点头，两人带着孩子沿着荷花池边散步，正在彷徨无主之际电话响了起来。

“陆哥，是这样的，我刚和房东谈了半天，我和他说你们是一家三口自己住的诚心要买的，要房东给个底价。我最后是帮你同房东谈了半天把房子一口价砍到95万，税还是要你们出的，还有今天傍晚另外一家人家也是看中他们房子的，但是他们还在考虑还没有还价。如果你们要买的必须今晚就定下来，这样我们就通知那家房子已经卖了，但如果你们今晚不定那么我们就帮那家撮合了。你考虑下陆哥。”

“今天才看的要今晚就定啊？这也太快了吧？买房子可不是买菜啊！”青玮听到小周这么说还是有点吃惊。也不知是不是小周感觉青玮他们下决定不果断，要逼一逼他们，说：“陆哥，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价格也已经可以了，你们要买就要马上决定的，不然那家人家肯定是要的。”青玮拿着电话看着佳茜，佳茜也在旁边说：“买房子哪有这么快决定的，那就算了吧。”

看到佳茜表态了，青玮想也不想和小周说：“小周，那这样吧，买房子当天才看就要决定太快了，既然那家人家要那就让他们去买吧，我们放弃这套好了。”

“那好吧，那就这么说了啊。”小周没有丝毫不快地挂了电话。

青玮感到突如其来的一阵轻松，像是及时挽救了自己一般，有那么点劫后余生的松快，这时感觉广场上的音乐仿佛又响亮起来，星空也好像变得清澈了，连空气也清新起来。

“要当天就决定，哪有这么快的？算了吧，让他们去买吧，我们过了年再去找过吧。”青玮轻松地和佳茜说。

“不可能这么抢手的，这肯定是中介在瞎说。”佳茜也难得有些高兴。

“这套房子么确实也是好的，我感觉可能我们以后会后悔的，小周可能真帮我们尽力去谈了，这个价格我估计也算便宜的95万，比开价便宜了2万了。但我们心里不甘心想要更好的就随他去吧，我们再找过，过了年要么就银泰附近的新楼盘去看看么好了，总有满意的。”

“是的，过年再看吧。”

广场上热闹依旧，青玮佳茜带着两个娃投入了人群中。

生活依然围绕孩子运转，买房大事又要放到年后，专心工作似乎成了眼下唯一正确的选项。

农历新年已经临近，但工作并不会因此放慢节奏。到了1月份就已经进入新的一年周期，新的年度考核已经开始，各大银行各大券商推出的开门红行动扎堆上马。单位里围绕开户引资和产品销售两个中心业务也加大了推动力度，增加了开户补贴，增加了产品销售的奖励。青玮开户的质量始终还是很低下，和频频拉到大户的徐霞来说差距是很大的，但在数量上青玮因为与银行渠道合作已经打开局面，开户数量一直稳定在高位。明知是没有意义的空户居多，但因为这个业务公司有奖励不用自己贴钱，何乐而不为？数量上来之后也会夹带着一些想要炒股的客户，所以做这些积累的基础工作也是不可或缺的。到了1月底，在产品销售上建行吴红私下帮青玮介绍了四名大客户购买了青玮推荐的债券基金，共计销售了1100万的大单！这样亮眼的业绩让青玮在营业部又一次引起了轰动，但青玮却感觉这像回光返照，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没过多久，浙江总部召开11年度业绩表彰大会，营业部杨志军带队到杭州领奖，青玮得了两个大奖，一是11年度开户数最高的天骄奖，还有权益类产品销售的天骄奖，公司奖励青玮随同获大奖的陈智伟于暑期去庐山避暑疗养5天。宁城营业部还有其他4位同事一起获奖，其中徐霞获得了另一个含金量很高的开户引资天骄奖。整个营业部在11年的综合业务表现位列全省营业部前三名，作为一个县级营业部能有这样的靓丽业绩，浙江分公司上下震动，各地营业部纷纷把宁城营业部作为典型学习宣传，一时间全省其他营业部争相提出前来宁城交流学习的要求，宁城营业部一时风光无比。

得了大奖的青玮此时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优秀，总觉得自己的底气越来越不足。到杭州参加公司年会和表彰大会时，看到那么多优秀的同事，有的年引进资产达到几个亿，有的单笔基金销售达到5000万，这些数字让青玮觉得震惊无比，这可是数量级上的差距啊！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获奖队伍里的滥竽充数者，自己产品的销售并非全部基于自己的客户资源，后来的一些销量都是银行的朋友在帮助销售，说到底不全是自己的能力和资源使然。在业务上不断向上拔高的过程中，青玮真正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不能继续登高转眼便是跌途，瓶颈来临的周期越来越短，甚至到了每销一单都觉得异常吃力的地步。

内心的惶恐和外表的光鲜都让青玮忐忑不安，然而烦恼还不光如此。在青玮亮眼业绩的冲击下，徐霞在单位里从刚开始对青玮的推崇有加，和青玮走得近起来，凡事都喜欢凑到青玮这里讨论几句，有一次为了考核制度的一些条款对杨总的安排有意见，竟也要拉着青玮去杨总办公室帮着说情，对青玮的亲密态度让青玮更加烦恼和不安。徐霞是个性极其要强和张扬的女人，曾经也和原理财部主管金胖子大吵特吵，仗着自己年纪大社会资历厚人脉资源广公然对抗金胖子的管理，对其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现在这位“不好惹”的中年妇女主动讨好般地和青玮表示亲近，青玮实在有些惶恐。

其实青玮对徐霞还没有到厌恶的程度，只不过实在找不到可以互相吸引的地方，除了对徐霞强硬个性的排斥之外，她狭隘的世界观和她对同事霸道的做派都让青玮心里对她敬而远之。她曾不止一次地公开表达鄙视国人排斥日本的态度，只因她去日本旅游几次见识到了日本民族“礼貌谦厚”的优良品质，对比这样的“真相”让她对国人“普遍低下”的素质表示不齿，大有以不生在优秀的日本民族为憾之感。习惯以偏概全一叶障目地批判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无限放大别国所谓“知小节”的优点，是青玮最不能认同的浅薄和无知。如今理财部门剩下了几名同事中，本性内向的刘丹是徐霞团队里深受徐霞霸道作风伤害的人之一，有一次晨会散场，几乎所有同事都在电梯厅等电梯时，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徐霞突然手指着刘丹的鼻头对站在旁边的青玮说：“你看这个人的态度！让她说清楚今天拜访了哪几个客户都说不清楚，看她这个表情！好像我是她的仇人！真是教不好！”当时很多同事都和青玮一样的尴尬，感到徐霞对同事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因此青玮常不自觉地回避徐霞的接近，有徐霞在场的时候，青玮经常偷偷溜走，免得又被扯进话题里。

有一次单位组织海边观潮活动时，青玮看大家忙着张罗烧烤自己帮不上忙，就靠在海塘的矮墙上看海。没多久徐霞走过来也靠在矮墙上挨着自己，青玮感觉徐霞的胳膊明显贴着自己，心里正感觉有些别扭，这时徐霞转过头对自己笑了一下说：“今天的风很舒服哦？”。青玮“嗯”了一声，这时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对着青玮用左手把头发撩往耳后，露出了暴露年龄的脸庞。青玮看她这样的神情有些女人的妩媚，但这却是不该对自己展示的神态，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女人，努力表现出少女的情怀，青玮的心里感到一丝怜悯，努力不让对方感到自己的退缩，僵着身体战战兢兢地熬过了这漫长的看潮时间。

在此之后，青玮对徐霞越发戒备，有一次晨会徐霞坐在青玮身边说了好一会话，才发现青玮始终沉默不语，就问青玮：“陆青玮你怎么不说话？”青玮实在无话想说，看了一眼徐霞不说话，徐霞这才又盯着青玮的脸看了一通，若有所感地说：“陆青玮你好像不一样了，变得陌生了。”看陆青玮还是不答话，慢慢地，徐霞终于确定了青玮对自己的疏远，这样害怕似的躲避慢慢地奏效了，徐霞看青玮的眼神里多了一种恨意。

徐霞感受到了青玮的回避，觉得自己的人格和尊严受到了严重的侮辱，但自己似乎不能够对陆青玮有什么理所当然的指责，两人之间这样隐晦的疏离并没有继续恶化，也并不影响工作上该有的互动和交流，直到有一天，徐霞兴冲冲跑到办公室，当着同事们的面质问陆青玮：“陆青玮，潮兴路建行是不是开户都开给你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青玮有些反应不过来，顿了一下说：“是的，这家建行我联系过了，他们有客户会介绍给我，怎么了徐霞？”

“怪不得了！我就想不通他们怎么领导去打招呼也不给我开，原来都被你抢去了啊，这家网点我去年就让人去打招呼了！”徐霞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有点站不住脚，就补充道：“陆青玮，这家网点开户宁城最多，你一个人来得及开吗？”说完就阴阳怪气地朝陆青玮笑。

青玮这才明白徐霞在吴红这里是碰钉子了，估计被刺激了回来找自己的不快。网点合作开户，凭的就是个人的人际关系和开出的合作条件，可谓有德者居之，你徐霞有什么立场在这里对我指责。

“徐霞，什么叫被我抢去了？网点合作就看别人给不给面子，愿不愿意关照。”青玮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小蒋和贾逸飞，继续说道，“我和那里的主任以前就认识，我去拜访她请她帮忙介绍开户很正常啊，我也没有这个能力让他们专门针对你不给你开户，你有你的关系你自己去沟通好了，哪怕他们突然停止介绍给我，全部给你开，我不介意的。”说道这里，青玮平静地看着徐霞。

看到平时霸道惯了的徐霞，小蒋和贾逸飞都不想趟这个浑水，并没有插话，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听徐霞和陆青玮争论。

“好好好，陆青玮，怪不得你闷声不响开户数量一下子上来了，把我老同学的网点都搞掉了，你厉害！”徐霞恨恨地朝青玮竖大拇指，但神情却充满了愤恨。

“徐霞，你不至于吧？今天你有点过分了哦，这个事情我光明磊落，这个网点主任不管和你什么关系，她愿意帮我不帮你，我想这不是我的问题吧？”青玮也有点不开心，讲话也不客气起来。如果再不理直气壮顶回去，还让别人以为我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抢她的资源呢！

到了这时徐霞已自知理亏，今天自己确实有点冲动了。

今天自己到建行总行领导那里去询问上次要他帮忙和吴红联络合作开户的事情，谁知这个领导却说吴红明确地拒绝了，也不说什么原因。自己和这个老同学上学时期并不交好，本来想通过上面领导带话，让吴红识趣地帮自己开户，自己也不会少了她的好处，谁知道吴红竟这样的不通人情。今天直接跑到潮兴路建行去找吴红，本来想放低身段，好好婉言“恳请”对方关照，谁知道吴红看到自己就像普通路人一样，毫不念旧。吴红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和自己合作，并声明已经有人固定合作，至于是谁也不告诉自己。自己也是后来通过下面认识的一位客户经理才探听出来是陆青玮，结合这段时间陆青玮刻意的疏远冷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陆青玮背着自己偷偷摸摸打我的阻击战啊！想想老娘客户资源业务能力哪样不比你强，平时对你陆青玮也客气有加，谁知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偷地阴了我一把，不由心头火起，跑来质问。

想到这里，徐霞貌似突然想通了，哈哈一笑说道：“哈哈哈，陆青玮，还是你厉害你厉害，真的，本来这个网点我是志在必得的，现在看来和我没缘分，我不该来指责你，是我没本事吃这块蛋糕，就这样，再会！”自说自话一通，徐霞一阵风似地走了，留下陆青玮和小蒋他们面面相觑。

“徐霞的脾气就是这样的，她觉得这个网点本来就是她碗里的，现在你和他们合作了，就是你抢了他的肉，呵呵。”贾逸飞发表意见说，明显是站青玮这一边的。

小蒋也来安慰青玮说：“有点人思路和我们不一样，就像有的人开店，不光门口，连马路边的公共车位都看成是他们家的，别人家不能停，就是这种逻辑。”

青玮一想，好像真是一样的逻辑，真的有点气笑了。

“徐霞做人很嚣张跋扈的，金总原来在这里的时候她不是很嚣张的啊？不服从金总的管理，金总脾气这么好的人。”贾逸飞说道这里突然想起来陆青玮也和金总吵过架，补充道，“你虽然和金总也有过矛盾，但是日常的管理你不会和金总对抗的呀，对吧？”

青玮想想也是，不由得点了点头。想想这种事情多说无益，每个人逻辑不同，就说：“算了算了，我不和她计较，她是杨总挖来的人我是得罪不起，不过我们到这里来打工，我一直认为我是在公司的平台上做个体户的，我是给自己干活的，都是各干各的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谁也不靠谁，对吧？”

小蒋和贾逸飞都点点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出了这么个插曲，青玮更加拿徐霞作为对比的参照物了。面对自身客户资源的匮乏，青玮这段时间加强了与客户的联络，借着临近年关送礼的机会，主动联系和拜访了很多客户。

然而世事再一次教会了青玮什么叫做“祸不单行”这个词。这天下午青玮想起来原来激活的大客户陈建良，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本想约个时间上门拜访送点年节礼物过去，顺便想请他开个融资融券的业务，谁知对方竟支支吾吾有点回避，后来细问才说陈智伟请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前几天吃过饭，后来他们就来帮陈智伟开了融资融券账户，还说大户室的事情陈智伟已经帮他安排好了。

青玮一听脑袋嗡的一下蒙了，就问他为什么给陈智伟开融资融券而不是开到自己这边？陈建良说陈智伟和他们是老相识了，请他们吃饭说情，情面上有点过意不去，所以第二天就来开了，不过他表示融资融券业务自己不会做的，开了只是帮忙性质。事已至此，青玮满肚子的怒火，对这样没有原则性的客户，要怨也没有用了，只得应付几句就挂了电话。

青玮心里太不平衡了，在他看来陈建良重新炒股的信息是自己和陈智伟透露的，而他也已经把陈建良激活成为自己的客户了。作为一个领导不该利用下属报告时提供的信息来抢自己的客户，青玮怎么想都觉得陈智伟做出这样的事情颠覆了自己对他品性的认知，觉得陈智伟做得有点过分。于是没有多加思考就冲到了陈智伟的办公室，心脏急促在胸膛里跳动着，青玮努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问陈智伟：“陈智伟，那个我上次激活的客户叫陈建良的，他的融资融券你给开了？”

陈智伟一点也没有吃惊的样子，坦然地道：“是的，陆青玮。哦~你别误会哦，陈建良这个客户以前本来就是我的客户，我在投资顾问部的时候就是我的客户，只不过时间长了休眠了正好你把他激活了。”

“这不是我和你说的么……”青玮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时和陈智伟关系蛮好，一时语塞，质问的话有点说不出口。

“陆青玮，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和杨总汇报了，这几个人杨总也都认识的，后来由杨总带头请陈建良还有一帮他的朋友一起吃饭，大户室的事情也给他们安排好了，后来就让他们把融资融券账户也来开一下，你不要误会哦，这个不是我抢你的客户，他本来原来就是我的客户。”陈智伟也尽力地解释着。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融资融券业务的开发现在是没有任何保护的，不管是谁分管的客户，也不管是谁的新增客户，别的同事都是允许自由竞争开发的。也就是说谁先抢先开出就算谁的了。

青玮的脸色明显有点不好看，但他也明白如果讲道理也说不出陈智伟什么不对，但讲信任讲感情，陈智伟真的说不过去！但继续争辩的话自己和陈智伟肯定会闹僵，继续僵着脸待在陈智伟的办公室也相当地不合适，万分郁闷中只得“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摆明是一次踢开青玮抢夺客户的行为，是青玮最初就没有充分认识到这个陈建良的宝贵之处，也没有采取雷厉风行的手段把所有该开的业务都抢先开出，最后还因为自己口风不严泄露信息，才让这样大的客户还有他身边的大客户一股脑儿都被陈智伟抢先开了融资融券业务。如果他们是一些小客户的话估计陈智伟也不会这样做，但遇到这样大的客户陈智伟还是果断出手了，一旦这些客户未来使用融资融券账户，那么青玮激活的普通账户里的资产就会转移到两融账户里，普通账户没有资产更没有了佣金收入，提成也就无从谈起，那就相当于失去了这个客户。

青玮今天冲到办公室去质问陈智伟，当时真的是有点恼火的，作为一个下属和你汇报工作，请求领导的指导和协助，去解决客户要求的大户室问题，你不帮也算了，却居然在毫不知会青玮的情况下暗地里完成了整个的宴请公关和开户行为，这无论怎么说都是有失道义的抢客户行为，有失领导的风范，有失前辈的德行！但不管怎样，今天总算面上和陈智伟还不至于闹僵，总算是还保有一些理智。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居然这么倒霉，徐霞来无端指责，陈智伟背刺自己。

青玮突然有些灰心，以前所感受到的这个世界的幸福是那么地不真实。也许在陈智伟眼中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属而已，平时对自己的关怀只是他为人处世例行的标准动作，一旦碰到重大的利益竞争就可以毫不迟疑把自己斩落马下。想起陈智伟平时待人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待人接物也都礼貌有加，对每个人都相当尊重，可今天的遭遇让这一切都失了颜色。青玮此时深怨陈智伟无情无义，对自己来说这样的客户就是考核时救命的稻草，而对陈智伟而言或许仅是锦上添花。青玮悔恨自己待人太过单纯毫无设防之心，遇到谈得来时就想和对方掏心掏肺，巴不得把家底都抖出来，毫无城府太过幼稚。

转念再想，利益当前，也是怪自己没有把客户的潜在业务开掉，而陈智伟面对这样的机遇又有这个能力为何不能抓住机会为他自己增添一笔业绩？这样想来似乎也无可厚非。只是身为领导从青玮处获得客户的消息后毫无愧疚地来抢夺，青玮自问在利益和人情的选择面前还做不到这么果决。

经历了今天这样的遭遇，青玮突然觉得单位里有些没有意思。原先见陈智伟平时对自己支持有加又带自己赴姚锋的饭局，自己还以为陈智伟是赏识自己，是对自己的一种提携，现在看来饭局的事或许他只是应姚锋的要求而已。自己在他的部门里表现出色，也理应是他拉拢的对象，或许同事关系只该追求工作上的协调和配合而已，不该另有奢求，又或许该反省自己的工作能力，业绩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的仁慈和施舍。

如果拿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区分，青玮的行事毫无疑问仍沉浸在浪漫主义里，而陈智伟则是清醒的现实主义者，两者的人生哲学完全南辕北辙，青玮自问做不到陈智伟这样的功利和坦荡，伤害自己之后，对他行事的狠辣果决，竟仍存有一分相当的佩服。

青玮没了继续做事的精神，想和陈建良联络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怪他不够意思不打招呼就给别人做业务？还是算了吧！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此人身上的业务机会已经没有了，他身边的朋友们也一起被挖掘了，青玮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希望他永远不用融资融券这个业务。

一个人在社会上行走，一直对人不设防，有一天受到了别人的伤害，到底是别人的残忍还是自己的活该？凭什么不设防？你善良就应该被善待？一个人对外人毫无城府袒露心扉，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连自己都不保护，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放弃他的利益来为你设防？逢人便说三分话，切莫全抛一颗心，古人诚不欺我！

被打击得像抽空了精气神，青玮佝偻着身子走出了办公室，像霜打了的茄子……

时光飞逝，转眼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八月的一天，烈日当空，天空晴朗得找不到一朵白云，空气中的热浪一阵阵地涌来。城南的一条小路上，路边新排种的两列人行道小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被似火的骄阳烤得了无生气。一辆又一辆装载着土方的重型工程车驶过，立马有拿着大扫帚的工地工人快速地清扫洒落在马路上的泥土和碎石。这是宁城城南无数建设工地的缩影，在这个地块上将建造起浙北最大的商业中心——宁城银泰城。而围绕着这个银泰城同时动工的商品房小区就有不下十个，和中国其他城市一样，这里正在进行热火朝天的城市建设，一个又一个的城市区块被开发，造城运动在中国进行地如火如荼，大规模基础建设带动下的经济巨轮仍在不断前行，一个个城市中心区域的诞生必定带动周边商业地产的繁荣，房价的跃升也不断地冲击着普通刚需的心理承受能力。

青玮带着佳茜和宥宥正开车绕到这里，他们正详细地考察着这里的每一个楼盘，刚开到银泰城南这条小路。规模庞大的银泰城占据了整个街区，这不禁让青玮惊叹，心想着如果能在银泰城边上买套房子以后该多方便，这时佳茜指着南边一个工地说：“你看那里有条路被封了，里面应该是个小区，去看看吧？”

青玮一边慢慢地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看啥呀？这里的房子就算好估计也买不起的。”

“看一下又不要紧咯，说不定就买在这个小区了呢？你看这个小区就在银泰南面，一条小马路之隔，如果价格我们承受得起，这里是最理想的地段了。”佳茜耐心地分析道。

“好吧，那我靠到那里封路的地方停一下去看看。”这几天看了好几家楼盘和售楼处，青玮正因最近看房不顺而烦躁，真有点懒得去看，但听佳茜说的很有道理，也就静下心来，想着确实地段是第一考虑的因素，这么好的地方既然来了就该看看的。

青玮停下车走到封道的地方一看，两块巨大的彩钢板把一条南北向的路封死了，但彩钢板的两边却是高高的土堆，可以爬上去看里面的究竟。青玮爬上去一看，只见里面是一条宽大的泥土马路，一看就知道是刚挖不久的路，只见路的西侧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建筑工地，一眼望去整个工地一直延伸到南面的城南大道，最南面的几幢小高层差不多已经结顶了，而靠近中段区域的房子还只是造了六七层的样子，看这个小区的规模相当可以，大概有三十几幢的样子，在宁城来说应该不算小。青玮和佳茜本就打算买房子买在一个有一定规模的小区，因为规模大了房产商的实力必定不会小，房屋质量和售后更有保障一点。

“嗯！这个小区好像不错，佳茜~佳茜~”青玮回头朝车里的佳茜喊着，“我翻过去看一下，你们就不要过来了，这个小区可能真的可以。”佳茜闻言也相当高兴，说道：“那你去看看，工地上要当心一点。”

“知道了，我去看看中间造了六七层的那些房子。你们等着。”说完青玮就翻墙进了工地的区域。好在现在工地人不多，看管也不甚严的样子，青玮正好穿着单位的白衬衫工作服，思量着就算工人们看见自己说不定也会以为是房产公司的人，这样想着也就索性大大咧咧往那楼房走去。

这些正在建造的楼房外边没有围墙，爬上一个一人多高的土堆就可以跨步走到搭建在楼房脚手架的竹片上，青玮小心地进入了楼房内部。这个位置应该是东边套的房子。一楼有点暗，走到二楼的时候青玮发现这个房子户型正好是三室两厅的户型，裸露的砖墙可以清晰得看到房屋的结构，哪里是承重墙哪里是可以敲掉的墙。只见这个房型两个厅直通南北阳台，而且阳台也很宽敞又是弧形的样子，以后应该非常美观。青玮连忙跑到卧室的位置去看，只见房间的大小合适，主卧最大非常宽敞自带弧形飘窗，另外一间朝南房间和朝北的房间大小都非常合适，朝北的房间用来做儿童房间绰绰有余，两个卫生间也是全明，厨房连着北阳台户型很正。这下可把青玮乐坏了，这么好的房型，这么大小合适的空间，地段又紧邻银泰城南面，简直是为青玮和佳茜量身定制的理想家园。青玮兴奋得直欲大叫，连忙打电话给佳茜报告自己的发现，佳茜听到青玮评价如此之高，也开心地在电话里笑了起来，打好电话青玮再细看了一圈拍了好些照片才离开工地回到车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从打算买房到了解行情和中介打交道再到实地看房选房，中间还掺杂了摇号摇不到的惨痛经历，前后经历了近三年的时间，谁知现在峰回路转一下就找到了理想的房子。

接下来的进展就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第二天就找到了小区的售楼处，从选楼层定户型到询价再到托关系定底价最后签合同，没用几天时间就办完了整套手续。青玮和佳茜首付三成花了45万买了总价150万的房子，买了心仪的房子，却背上了百万巨债，但这个负担小两口背得心甘情愿，全部办好手续之后第一个月的按揭将在下个月开始，这意味着青玮和佳茜从此步入了有房一族的生活。有了房子，安身立命才有了基础；有了房子，就拥有了整座城市，从此翻身做主人；有了房子，幸福才能有扎根的土壤。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固定财产，这么大的一套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空间，以后想怎么过都可以，就像漂泊的小舟回到了港湾，像飘荡的树叶落到了大地，这种快乐是无以言表的踏实和安定。青玮清楚地记得这一天是心花怒放的一天！是告慰过去苦涩岁月的一天！是雄心万丈的一天！从此可以昂首阔步地走在大街上，不再自怜自怨羡慕别家灯火辉煌，从此全家的节俭和辛酸都不再是毫无意义的煎熬，而是未来生活富足和美满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