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满室药香夜烛光
- 夙世幻缘
- 月白照溪
- 2238字
- 2020-06-18 04:12:49
待她回到时与殿,还未迈入大门,就已闻到了非常熟悉的药香。
原本丹越身上就带着淡淡的药香,甚至于受伤流出来的鲜血也是有药香味的。只是如今这时与殿的药香更为浓烈了,可见老君手执拂尘的那一下着实了得!
池袖诊断后,便道他经脉逆位,胸口的肋骨断了三根。现在别说醒来,就是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也得需要月余的时间。
为此池袖与浸寒,一个负责疗伤,一个负责为他通顺经脉。可就算是银针扎满了上半身,被法力击打要脉,丹越仍然是闭着双目,毫无反应的模样。
回到焉渊之后便直接入住时与殿的玱玉,日日陪伴在丹越身边。一日十二个时辰,皆是伴着这样苦涩的药香。所有丹越需要的饮食药物全部由她亲自烹煮,旁人一概插不上手。连原本待她冷淡疏离些的玄聆,也不免对她温和了些许。
此时见她从外面回来,容色疲惫、步履不稳,便难得的面上露出几分关心,问道:“尊上,怎么了?”
玱玉轻轻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不过是去与浸寒师父说得久了些,腿有些麻。丹越如何?”
她看向一旁的池袖,只见她正坐在丹越的榻沿上,将闪着寒芒的细小银针缓缓刺入皮肉之中。
丹越只着里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红色的衣襟随意敞开,胸口的银针因他轻微的呼吸而起伏着。
“虽然看起来还是老样子。”池袖抬起头,眸光锐利且认真,“但经过这么多日的调理、疏导,脉象已经平稳,想必不出三日便会醒来。”
“那太好了!”心中的郁结仿若一扫而光,这是她近日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就连一旁常年不苟言笑的玄聆,也不由露出了些许笑意。
池袖依旧捏着银针,眸光轻瞟了一眼,淡淡道:“玄聆你先退下吧。”
“是。”谨慎稳重的玄聆忙躬身退了出去。
待房门被细心关上,池袖忙放下了手中的银针,一把抓起了玱玉的手腕,将她的掌心翻转向上,连同胳膊,皆仔仔细细察看了一番。
片刻之后,她面色一沉,终是看出了些蛛丝马迹,冷哼道:“他又罚你了?!”
“都是小伤,无事的。”玱玉笑了一下,并不在意。
池袖有些怒其不争地抛了个白眼,语气颇有些无奈道:“你呀,你呀!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他虽然常占着道理,但你也要为自己多多辩解。丹越这伤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谁知道那不问世事的老头子会突然出手?变数之下,也要如此处罚吗?”池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玱玉忙哄道:“这次师父也并未罚我,是我莽撞在先,池姐姐,你可不能因此生我的气。”说着,她便顺势拉住了池袖的手,作出一副有些可怜的模样。
“我哪是生你的气?”池袖看着她,想起了昔年常受着伤到万壑泉求她赐药的小姑娘,心中的火气尽数烟消云散,只余怜惜。
她移开了眸光,叹息道,“罢了,谁让那‘黑心肠’能有你这样的乖徒弟。”
说着,她将丹越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用丝帕擦净,并在烛火上燎过之后,才仔细收拢到布囊之中。
“今日这最后一遍行针,已经结束。只是尊上今晚要辛苦些,留意他是否有发热迹象。若有,则要先以冷水敷额,然后派人通知我。”池袖嘱咐道。
“为何会发热?”玱玉不解道。
池袖耐心细致地解释道:“先前一直以药物和法力助他维系着伤势的愈合,如今他脉象已经平稳,可以自行痊愈。只是这外力一撤,难免失衡,故而可能会发热,但尊上无需紧张。”
“嗯。”玱玉点头应道,“你放心。”
“我对他的情况自然是放心的。”池袖对着她深意一望,道,“只是,你上了九重天与老君相遇的这一遭,令你的神魂变化颇大。虽然暂时无碍,但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需耗些时日探查一番。”
玱玉微微颔首,道:“池姐姐辛苦了。”
闻言池袖笑道:“尊上亦然。”说完,她便拿着针囊缓缓退出门去。
房门又重新被关了起来。
她这才抬起手,掌心的伤早已在回来的路上,被自己用法力治愈了。可是池袖依然能凭着残留的法力痕迹,推断出自己又受了罚。
轻轻地坐到丹越身边,手正好搭落在他的手上。
低头望去,那苍白的手背上,脉络清晰可见。里面流淌着能让魔族为之疯狂的妖血,可玱玉握着那只手,却觉得心中有些怅然、有些痛。
“丹越,我错了。”她轻声说着,虽然那依旧昏迷的人听不见她的声音。
只是随着这一声落下的,还有眼中忽然盈着的泪水。
记忆突然重叠起来,恍惚间,似是回到了她冒险铸剑之后的那几日。也是如今日一般,当她重伤醒来,看见的却是奄奄一息的丹越。一身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头发凌乱且长短不一,她一度以为是焉渊之内哪个胆大包天的趁他二人虚弱之时偷袭了丹越,差点要跑去与陆危和西北军玉石俱焚。最后,还是浸寒亮出了法器拦下了手持破晓满身是血的她。
她那时候才重新体会到害怕的滋味。
只是如今却并非只感到害怕,还有一丝令人感到窒息般的心痛。仿佛自己的心沉甸甸地,像是在久病无援地残喘着,随时会失去了那口吊着命的气。
她的手缓缓轻抚上了丹越微敞的衣襟,衣襟下露出的肌肤因重伤在身而泛着些许苍白,那种苍白攀上了他的面庞,染透了他的唇色,如霜掠春光、明花罩雪。
丹越那张脸生的极好,即便是成年之后才化身,但依旧是俊朗不凡、世间罕有的容颜。哪怕他嘴角不含半分笑意,冷冰冰的神色也足以倾倒众生。
可是这样貌美的一个人,身上却尽是受伤后的疤痕。
玱玉平复了些心情,轻柔地将他的衣襟仔细合拢,又替他重新盖好了被子,这才抬手将自己的眼角的泪光净去,转身走到了书案旁坐下。
阿阑送来的奏疏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床榻一侧的书案上,自从丹越昏迷之后,玱玉便将自己的奏疏与书案都搬了过来。
常常亲手喂完了药,为丹越净了面、安置好。她就会独自坐在书案前,连夜将成堆的奏疏批阅出来。到第二日清晨,再让阿阑转交给浸寒,方便发布下去。
想起池袖临走之前嘱咐的话语,心知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她需要时刻守在丹越身边,趁着天色未暗,还是尽快将奏疏都批出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