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槐花之下千年一劫（下）

“你要干什么？”孟槐可爱的脸上有些神色慌乱，一直在东躲西藏。

“不干嘛，快过来让我捏一捏。”玱玉伸着手，做了个捏脸的姿态。她实在觉得孟槐实在太可爱，尤其为渊黎着急的样子，看得她也为之动容。

孟槐连忙摇头，拒绝道：“不要！”

玱玉眼珠一转，佯装猛地朝渊黎后背袭去，孟槐见状，还未来得及细想，身体便主动迎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玱玉对他胜利一笑，成功捏住了他的脸……

“哎！”孟槐吃痛出声，眼眶中都溢出了一些泪水。

玱玉声音轻松地宣告着：“你看，躲避是没有用的！”

渊黎依旧背对着两人垂钓，似没有听见一般，纹丝不动，偶有落下的槐花花瓣从他身侧飘过。

孟槐被玱玉捏出了两行眼泪，水光盈盈地怒视着她，可惜配上他可爱的仙童姿态，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捏够了也闹够了，玱玉把魔爪一送，孟槐立即退开，离她八丈之远，最后索性一转身，跑去找厨娘去了。

玱玉迈步在渊黎一旁坐下，看着他手中的鱼竿，水面倒映着天光云影，倒也一时分辨不清哪里有鱼。

“上神。”玱玉做出要诊脉的手势样子，轻声说道。

他见状将左手腕递了过去，玱玉将他的袖口上翻，看到了那一条蜿蜒在他胳膊上的长长的伤痕，她动作微微一滞。

渊黎见她停顿，以为是被这条伤痕吓到了，口中道：“是我唐突了。”正要收回手去。

微凉的指尖却精准地按在他手腕的脉搏之上，阻拦住了他退缩的意图。

她神色平静地解释道：“我往日里，各种鲜血淋漓的伤口都见过。只是方才一时好奇，多看了几眼，发现你这伤痕虽是旧伤却才崩裂过。莫非，这就是你祀血祭剑的伤口？”

渊黎亦垂眸看着那条蜿蜒的伤处，眼中的神色皆被遮去，他不置可否，只是悠悠说道：“我很好。”

原本微凉的指腹渐渐因肌肤相触而变得温热，指下的脉搏跃动有力，经脉运转正常。玱玉的神色也轻松了些，嘴角微微扬起，道：“确实比我预料的好些。”

“之前从未听闻‘新魔尊’竟然也懂医术。”渊黎的声音亦微扬，透着几分松快。

“是呀！‘新魔尊’可是在池袖处习过医术的！”玱玉听出他言语中的打趣，自从跟踪陆危手下遇见了重伤的他，玱玉心中就隐约觉得他并不简单，身份的曝露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是任性妄为的新任魔尊，他不也是叛逆天族的坠魔之神么？

魔族二长老池袖的医术之精湛，三界之中皆是有所耳闻，故而渊黎颔首道：“原来如此。”

“昨夜，你突然入魔的原因，孟槐已经告诉我了。”收回了搭在脉上的手指，她亦转视平静的水面，细细的鱼线倾斜笔直地没入水中，另一端被人握在手中。

“嗯。”渊黎轻声道，“他已经回禀我了。”

她对渊黎暖暖一笑，脆声道：“渊黎上神，你愿意相信我吗？”

渊黎侧首，认真地看着她，不解道：“为何如此一问？”

“我想一探你的魂识。”玱玉十分直白地表露出自己的想法，“或许我能助你治疗一二，日后便不会那么容易入魔了。”

对视着的目光微微凝滞，俊朗的眉目闪过一瞬间的思索，而后，渊黎果断答复：“好。”

他如此说着，面容随之温和了几分，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

胸口又突如其来泛上一些涩意，压抑着咳了几声，他说：“其实我对自己的身体，原本已不抱有什么希望了。无论何种方法，若能让我再多陪她片刻，也是好的。”他的神色有些落寞，又带着几分缱绻的味道。

“嗯。”玱玉明了地点了点头，她看向神色温柔的渊黎，补充道，“只是，还请上神允我一个承诺。”

渊黎回过神色，忽而一笑：“原来，尊上是在这儿等着我。现在的我可谓‘一无所有’，不知尊上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嗯。”玱玉作势环顾四周，有模有样地点头道，“看得出，上神确实‘一无所有’。”

渊黎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抿着笑意，摇头不语。

“我要的，只是一个承诺，在我施术之时，上神必须确保我的安全无虞。”玱玉直白道。

“好，我允你。”渊黎了然一笑，颔首道。

玱玉这才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收心凝神，两人皆闭上了眼睛。

每一个三界生灵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魂识海，因这一世的遭遇变化而产生属于自己的模样。可能只是记忆中最深的旧居景象，或一个毕生难忘的场景。也可能是一个逃脱不了的梦魇，一片幽森恐怖的虚妄之境。

这些场景中任何一个字条、一把伞、一枝桃花、一把茶壶、一只动物、一位故人的虚影，都记载着重要的记忆，它们是魂识海中，重要的魂识组成。

当玱玉进入到渊黎的魂识海之中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漫天的灰烬，飘飘洒洒，将整片魂识海都覆盖了。

那些灰烬落到她的手中，就变成了一团莹莹的光点，逐渐消失。

她轻轻踏出一步，却发现脚下的灰烬中，是堆积无数的骸骨。惨白的头颅，空洞地望着她，玱玉心中一怔，复又继续抬脚，踏着骸骨向前方一座废城走去。

经过灰暗的残垣断壁，她看见被烧成焦炭的尸首，有的口中还在缓缓冒着烟。

这应当是微曦炼铸那日的惨状了，这般场景因为痛失挚爱，而成为永恒的记忆。

只是，这记忆，太过惨烈了！

忽然，一片洁白的花瓣，悠悠地飘到她面前，玱玉以手接住了。

她循着花瓣飘来的方向走去，眼前忽然一亮。

眼前有一棵巨大的槐花树，满树一串串如霜雪洁白的槐花，在悠然地轻轻晃动着。即使漫天灰烬尘埃，也依旧舒展着。而魂识海中的灰烬，飘到这附近，也渐渐消失无踪。

树下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一名白衣少女，正转过身，对着槐花树笑着。她身侧的广袖飞扬着，似是被定格在了这个瞬间。

玱玉缓步走了过去，发现这位少女，眉目精致，笑容纯粹，简单地挽着发髻，因是转身的一瞬间，连发丝都飞扬了起来，像是……就要这般飞天而去。

少女的一个手腕上带着只镯子，与衣服同色的鞋子被放在一边，赤着双足，脚下可见水痕。

“原来天上的仙子，长的是这般模样。”玱玉忍不住伸手靠近那少女的面容。

她的手刚一触及少女的脸颊，指尖便散发出莹莹的光，紧接着，一道强劲的光，将其迅速吸入少女幻影的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