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土陶瓶

  • 社稷之臣
  • 惟明
  • 2422字
  • 2020-04-05 17:53:43

田守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走进院内,身后还有田三、刘康氏等七八个人。

刘丙看到老者,悲从中来,放声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屈辱与愤懑都哭出来,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些“爷爷啊”、“你怎么才来”、“我要杀了他”之类的话,说得含含糊糊的,听不太清楚。

原来这人便是刘丙的祖父刘老爷子,黄廷益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在心中默默叹道:“老人家,任你再是宠爱这个孙子,今日也无法善了了。”

一路拄着拐杖快步走来,又急匆匆地喊了一句“快住手”,刘老爷子有些喘息,他心疼孙子,还没进院子便喊出声来,生怕孙子会多吃一点苦头。

田守叫“快住手”,则是担心黄廷益下手太重,若是打伤打残,结下解不开的仇怨,那长月村也就留他不得了。现在看来,黄廷益还是很懂分寸的——只打脸。

他松了口气,皱着眉头道:“黄公子,怎么回事?”

黄廷益拍拍手,站起身,简明扼要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是略去刘丙说的那些难听话。

听完后,田守心中了然,朝黄廷益投去感激的一瞥,黄公子这是为了李清儿和小助出头啊!坐在地上的小助,红着眼睛、脸上挂着泪痕的李清儿,被他看在眼中,疼在心里,若不是因为村长的身份,不便发作,他非得叫一声“打得好”不可。

刘老爷子来之前听了儿媳的哭诉,见她说得夸张,有些将信将疑。只道孙子又惹事生非,与人起了冲突,吃了些亏罢了。此时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所言非虚,刘丙头发凌乱,衣服上满是尘土,脸颊又红又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拄着拐杖的手颤抖起来,面沉似水道:“请田村长主持公道!”

平日里他都是叫田守“贤侄”,很少会如此正式地称呼“田村长”,可见已经愤怒到极点了。

田守一时犯了难,黄廷益替李清儿和小助出头,他很感激,可打人也是事实,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偏袒都不行。这臭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倒是个古道热肠的侠义之人,只是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踌躇一阵,只得无奈道:“黄公子,你是读书人,有话好好说,不该打人的。”

黄廷益一脸“震惊”道:“我何时打人了?田村长,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呐!”

田守愣住了,见李清儿、田三等人,一个个也是惊呆了的表情,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指着刘丙道:“那他总不会是自己摔到地上去的吧?”

黄廷益奇道:“不是他自己摔的,难不成是我推的?”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田守看着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算是领教到这种不要脸的风采了。

一旁的刘老爷子听得怒极反笑:“一派胡言!众目睽睽,竟然颠倒黑白,真是岂有此理!”

黄廷益慢悠悠地道:“方才与刘兄言语上起了些冲突,刘兄一时激动起来,不慎失足滑倒,摔坏了脸,在下好心拉他起来,前辈千万不要误会!”

刘老爷子咬着牙道:“你当我们这些人都是聋子瞎子么?”

黄廷益咧嘴一笑:“是非与否,问问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他抬起手,盯着刘丙的眼睛道:“刘丙,我打了你吗?”

刘丙见他抬手,以为又要一耳光抽下来,吓得一哆嗦,结果黄廷益只是抓了抓头发。方才那几十个耳光抽得他心有余悸,哪里敢和他对视,低下头去,怯懦道:“没,没打……”

“喔!”院子里响起了一片轻微的骚动,谁也没想到刘丙居然不承认!两个当事人都说没打,那还说个什么?

刘康氏没想到自己才出去一阵,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气得两个腮帮像个蛤蟆似的一鼓一鼓起来,但在公公面前,也不敢撒泼,一双眼睛求助般地看向刘老爷子。

刘老爷子见孙子竟然矢口否认,又急又气,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看着刘丙面色铁青道:“你且起来,有祖父在此,怕什么?”

刘丙吞了口唾沫,慢慢爬起来,刚刚站直,“吧嗒”一声,从衣袖里掉出个深褐色的土陶瓶子,巴掌大小,上边还贴着字条。他捡起来定睛一看,先是一愣,随后触电一般跳了起来,大叫道:“不是我的!”

他若沉住气,顺手捡起来往衣袖里一塞,谁也不会注意,可就是这动作反应,让人不由好奇地往瓶上看。看清楚这字后,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田三更是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田守见众人脸色不对,也往土陶瓶上一瞅,只见上边写着“春和散”三个大字,登时大怒,上前劈手夺过来,揪住刘丙的衣服,厉声道:“你用这下三滥的东西,想要做什么?”

刘丙刚刚被暴打一顿,现在又被身壮如牛的田守这么一揪一喝,牙齿都打起架来,结结巴巴道:“不,不做什么……不是我的!”

“春和散”是有名的春药,只需一小勺,放入水中,就能让人意乱神迷。此物从刘丙身上掉下来,他说不是他的,谁信?将春药藏在身上,来到田安家,又与李清儿、黄廷益起了冲突,又怎能不让人把两件事想到一块去?

田守一股无名业火直窜脑门。想到自己答应将李清儿嫁给刘丙,结果还没成亲,便用下三滥的东西欲行龌龊不轨之事,这等品性,真要嫁过去,岂不是坑害了侄女一生么!若是她整天以泪洗面,自己要如何向大哥大嫂交待?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后背都被冷汗给湿透了。之前本就碍于恩情和诺言,不好反悔,如今半是怒火中烧,半是借题发挥,将土陶瓶往地上一掷,怫然道:“刘四叔,这婚事不必再提!我先告辞了。”

“贤侄……”刘老爷子刚说了两个字,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看着田守气冲冲地大步走出小院,却无力阻止,手臂颓然放下。

他自然也看清了土陶瓶上的字,虽然知道孙子平日里不务正业,与一些村姑、寡妇传出些风言风语,只当是空穴来风,以为他年纪小玩心尚重,成亲以后便能慢慢收心,万万没想到,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想到自己一生碌碌无为,长子早亡,媳妇惹事生非,唯一的孙子又如此不堪,他用拐杖重重顿着地,仰天长叹。

刘丙到到这时终于醒悟过来,大叫道:“这瓶子不是我的,是黄……”

还没说完,刘老爷子一拐杖打在他背上,骂道:“还敢狡辩,我刘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滚回去!”

看着刘老爷子佝偻着背走出去,刘康氏和刘丙耸拉着脑袋跟在后边,其他人安慰一番也纷纷散去,院子里只剩四个人。

小助和张小喜欢呼雀跃,击掌相庆。李清儿喜极而泣,仍是不敢相信压在心中的巨石就这么轻易地落地了。

张小喜纳闷道:“黄大哥,你上哪找的‘春和散’?”

黄廷益眨了眨眼睛道:“什么‘春和散’,不就是一些沙子么?”

李清儿大吃一惊,打开瓶子倒了一些在手掌上,入手细腻柔软,有如粉末一般,不是沙子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