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瞎子张二

“任何人都逃脱不了自己的命运。”这是一个瞎子的口头禅。

此刻，有人在问他是在京城动手，还是出了京城再动手的时候。他依然用这句话回答。

瞎子盘腿坐着，低着头，手中拽着一把三尺长的尺子。他年近中年，相貌极其普通，衣着也相当随意，若是在集市上看到他，只要是正常人，就绝不会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多久。

而问问题的人，长得则很俊朗，与李元峰的眉目有三分相似，年纪也与他相当。只是比李元峰看起来精神头更足，气势更强，衣着锦袍华服，尽显贵气。

“您是说...在京城动手？”

话音刚落，瞎子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年轻人紧张起来，他最怕瞎子皱眉头。因为他每皱一次眉头，就代表他犯了一次错。

瞎子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心情不太好，目光有些游离，出神的望着窗外好一阵。

年轻人许久都没有等到答案，便有些焦急，坐立不安，左顾右盼。

“师尊，您也知道这个奇怪的惯例，废太子若是不死，最终还是会登基称帝，数千年来从未例外。若这李元峰不死，我的心难安啊！”

瞎子再次失望的望了他一眼，暗叹了一口气。

“王岿就算有回天丹相助，其心却已死，脱凡境界的天罡之体也会消失，情殇剑发挥的威力最多也就发挥七成。封山榜与情殇剑法会让他丧命，此事已成必然，绝无解法。而李元峰想要不死，则必须在王岿死前，让他把情殇剑发传给自己。唯有如此，李元峰才能苟活一命。”

年轻人认真的听完瞎子的每一个字，直到瞎子说完话，他非但不觉得踏实，反而些发慌。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更难杀他了？”

瞎子摇头，淡淡道：“梁王殿下请放心，王岿绝不会传情殇剑给李元峰的。而且就算传给他，那些高手也就算留着他的命，到时候他必会生不如死，比废人还废！如此一来，您的手也干净些。您大可养精蓄锐，不必太过担心。”

年轻人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瞎子的话就是真理。

这位眼盲的中年人乃是当今皇上的师弟，天下七大剑圣之一，不过这并不是他的最高头衔。天下流传着一句话：文得张二，武有龙武（五），无三不四，天下第一。这位眼盲的剑客正是张二，虽然没有眼睛，却有着令天下胆寒的谋略。

张二又喃喃道：“若你还不放下，可以派人把鲁王府的丫头给杀了。到时候，鲁王自会帮你。”

年轻人大喜，双手抱拳，对张二行了一个非常崇敬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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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峰收拾好了行李，指挥王岿将行李搬上马车。

他并没有听取王岿的建议骑马急行，反而是买了辆破旧的马车。他的理由是，世界那么大，他想多看看。

因朝廷户部刻意刁难，他的俸钱被拖到了明年才能领，他自嘲笑了笑，总算自己还有百文左右的“小金库”，虽然依旧是世上最穷的王爷，但总不至于身无分文。他没有多余的钱置办家当，买来的马车也相当简陋，马车只能坐着不能站着，伸个懒腰还能摸到车顶，两个人若是同时在里面休息，便只能抱着。这拉车的马儿也是瘦骨嶙峋，双眼无神，走三步喘六口气的那种。为了节省车夫钱，赶车的重任还落在了王岿的身上。

服下回天丹后，王岿精神头依旧变了很多，但模样看起来很普通，没有在天地牢里面的半点杀气或戾气。一身简单的素衣，断情剑也没有拿在手上，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儿绝世高手的样子，倒是和车夫很搭。看着他的模样，李元峰捧腹笑了不停，说他是个冒牌货。王岿倒是也不介意，他很少说话，但对李元峰的话言听计从，从不反驳，还真像个听话的侍卫。

两人就这样缓缓出了京城，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大约走了五里地，李元峰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勿望亭，此地便是京城的最外围。远行千里，亲朋好友若是相送，勿望亭也便是送行最后的终点了。林元峰从出生就住在京城，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勿望亭。

关于勿望亭还有一个传说。此地由一位身穿黑甲的高手常年守护，那人武功奇高，踪影难觅，只能从勿望亭外，隔三差五出现的深数尺的裂痕判断，确实有这样一个人。传闻他守护着京城的外围，只听命于皇帝指挥，只要邪魔外道侵犯，便会出手对付。

李元峰来到这里像是来到了旅游景区，好奇的下来端详了很久，还郑重其事的数出了一千零三十八道裂痕。

“啧啧，我的乖乖。还真的这么厉害！这裂痕又细又长，就算是炮弹也打不了吧？”

“炮弹是什么？”王岿好奇问道。

李元峰摆摆手，认真道：“你不懂。反正这裂痕确实很厉害！一看就是高手！”

王岿点点头，认可道：“确实是。”

李元峰听出了什么，立刻问道：“你知道他？”

“我见过他。”

王岿扫视着这些裂痕，像是在找什么，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他又回过头望着勿望亭。

李元峰兴奋起来，“哇！那他是不是就在这附近，你把他找出来啊！”

王岿扭头问道：“你为什么让他出来？”

李元峰咧嘴笑了笑，“你也知道，我的体质不能修行，但我很喜欢看啊。你们可以打一架，我可以在一旁给你们加油啊。”

“他不会出来的。”

“为什么？”

“这个你要问他。”

“...”

“那他是封山榜第几啊？”

“不在里面。”

“那他也没有你厉害啊。”

“不一定。”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李元峰摇摇头，“王叔叔，您真不是个聊天的好手。”

“确实是。”

李元峰还不罢休，还想套出点话来，可这时一人骑马飞奔而来。

鲁王李元周或许是骑马太急，又或是走得太匆忙，许多白发都散在发髻之外，显得有几分风尘仆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元峰的错觉，这才几天不见，李元周又老了几分。李元峰想过很多人会来这里，还真没有想过他会来。

“三哥？你是来给我送行的？”

李元周只是用目光冷冷扫了一眼李元峰，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王岿身上。

他几乎是跳下马来，双手抱拳，恭敬道：“阁下可是封山榜十二，情殇剑王岿，王前辈？”

王岿仿若未闻，只顾着给马喂点草料。这几天和李元峰相处下来，除了李元峰，他本就不会搭理任何人。

“三哥，他就是王叔叔。”

李元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猛地跪下，道：“前辈，请您传我情殇剑法！”

王岿继续目光游离的望着马儿，依然就像没有李元周这个人存在一般。

李元峰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三哥，你是不是疯了？情殇剑可是十六本天书秘籍之一，他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就传给你？”

李元周仍不罢休，想上前抱住王岿的腿，以此苦苦哀求。不过，他刚想挪步，却发现浑身已不能动弹，像是被定住了身体，甚至话也不能说了。

王岿偏头望着李元峰，问道：“走？”

李元峰耸耸肩，坐上了马车，指着前方大声道：“出发！”

两人一马一车，继续往目的地赶去，王岿至始至终没有看李元周一眼。李元峰当然知道李元周不是来送行的，只是没想到他是打的情殇剑法的主意。

李元峰暗叹李元周太愚蠢，因为他知道，要学情殇剑的代价太大了！

当马车消失在李元周的视线之后，他的身体才恢复过来，而他也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苍白的发髻让他宛若白发送黑发人的老者。

一天前，他心爱的小妾死了，他的天塌了，作为一名被暴露的细作，死便是归属。其实，李元周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到她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丫鬟呢？只是他不在乎而已。

前一天晚上，当他得知李云峰在丞相府门前的一席话后，他在丞相府跪求了一夜。王敬迟最终也答应了他，免了丫鬟的死。可当他回去的时候，他心爱的恋人还是死了。

他恨李元峰，也恨宰相王敬迟。李元峰注定是死，所以他懒得管他。但他权势上又斗不过王敬迟，所以他要在武力上压过王敬迟！所以，他才会到勿望亭求情殇剑法。

李元周痛哭着，将头埋在黄土里，眼泪和鼻涕都混在泥土之中，就算是当初母亲死，他也没有这么痛苦过。而今，他什么也没有了。

正当李元周绝望的时候，一顾刺骨的寒意霎时而显，让李元周不由止住哭泣。

他惊恐万分，猛地回头望去。

黑甲人没有脸，只露出两只血红的眼睛。黑甲人指着勿望亭匾额，冰冷喝道：“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