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地牢

京都梁州有两大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方,一个是皇宫后山的葬天林,还有一个叫天地牢。

葬天林是因为里面住着一位站在天下顶峰的大宗师,而天地牢却是因为它的臭名昭著。

天地牢虽名为天地,实则无天无地,是天下闻名的水牢,名声比起天牢还要恐怖三分。此牢从建立至今已有百年,传闻从未换过水,就算是偶尔往里注水,也尽是些腐臭的脏水。此水至今已然黢黑,似能吞噬一切,哪怕是举着灯笼,水面也无法将烛火之光反射出来。这样的水已经和生命之源不再有半点关系,反而犹如吞噬生命的深渊。其恶臭之味十里开外便能闻到。

犯人们的半个身子都要一直泡在里面。有无数高手刚被关进来时还铁骨铮铮,可不到一个月便都会哀声求饶。有身子差的,再没有修为护体,半月就会浑身溃烂浮肿,不成人形,少有人能熬过一年。

最后哪怕是你死在这里,也休想立刻逃离这里。除非你的尸体被泡到腐烂见骨,这才会被打捞出去,付之一炬。

故而,这里是无数高手的噩梦,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关在里面。

李元峰一路强忍着,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哇哇吐了出来。吐过之后,他也没有觉得轻松些,反而又是一阵胸口发闷,就好像有一双手扼住咽喉,窒息之感浓烈,让他透不过气。

牢头玩味地望着李元峰,他已经对这样的反应见怪不怪了,就算是他,有时候也会失态。

“王爷,您还要往里走吗?那里面更受不了。”

李元峰摆摆手,将自己的不适强压下来,继续往牢房深处走去。

在牢房的最深处,有一间相对独立的牢房。

此牢房中只有一位犯人。他满头褐发散落于肩遮盖了脸,也分不清是男是女,他的半身也在水里。除此之外,还有手臂粗的铁链锁住他的双手双脚,在金属项圈处还能看到阴森森的白骨,以及与腐臭之水融为一体,被泡得发白的血肉。

李元峰本来想早办事早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他之后,突然有些张不开嘴,甚至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开场白打开僵局。

“你...还好吗?”半晌之后,李元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那人听到声音,似动了一下,但细看又像是没有动。李元峰不知道对方的眼睛在哪,也不知道对方看见自己没有,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活着,听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牢头轻笑,指着牢中人道:“王爷,这人在里面已经快两年了。目前虽然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您要看他当然可以,但和他说话...桀桀,恐怕他是想回答也是回答不了。”

“还好。”声音极为沙哑虚弱。

霎时,一股莫名的冷冽气息让牢头忍不住地浑身哆嗦。

不顾上打脸的尴尬,牢头只感到又惊又怕,不可思议的望着牢里的人。这才想起了牢中人在世间的种种传闻。论名声,论实力,此人在天地牢的过往里犯人中,定能排在前三之列!

李元峰则有些惊喜,不管怎样,至少还活着。

“把你关在这里是我不对。但你相信我,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李元峰诚恳的说道。

“哪不一样了?你父亲还是你父亲!”

一句话让李元峰哑口无言,他沉默了很久。住在深宫里的那个男人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无法与父亲联系到一起。可他们的父子关系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我母亲不还是那个母亲吗?”

那人一听,身体猛烈一怔,冰冷道:“你不准提她!”

“这么说,你可以提她?当初要不是你抛弃她,我恐怕都不会出生吧。”

那人顿时身体大震,猛地一下睁开眼睛,铁链与石壁发出“哗哗”之声!

这次,李元峰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了对方的双眼。那双眸子犹如猛兽般凶恶,使人不寒而栗,心生畏惧。他不禁想,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能练出这样一双眼睛。

牢头也被吓到了,天地牢恶名昭彰,来这里当差的也是无权无势的,他并不知道李元峰是大名鼎鼎的废太子,也不清楚这位相貌俊俏的王爷和犯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知道对方好歹也是王爷。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这人头怕是不保!

“王爷,此人穷凶恶极,您就请回了吧。”

李元峰不为所动,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给牢头,冷冷道:“打开牢房!我要带走他!”

牢头刚开始还一脸惊愕茫然,借着微弱的灯光将纸上的内容读完,他还是云里雾里的。直到看到字末端盖的巴掌大,且雕花复杂的印章,这才将他唤回到了现实之中。

“这...我需要向上面禀报。”

李元峰知道章程,也不为难牢头,“速度去!我没有多少耐心!”

牢头慌忙地跑了出去,牢房再度平静下来。

“你害我被关在这里,现在却又打算救我出去?”那人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不只是要救你,还要你保护我。”

“呵呵,刚刚我听他叫你王爷!这么说...你这太子之位被废了?”

“是的。”李元峰平静答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力的说道:“我已经没有修为了。”

李元峰拿出了一枚红色丹药,哪怕在恶臭的牢房里,那枚丹药还是散发着幽幽清香,甚至让李元峰胸口不再那么发闷。

那人虽然没有修为,但眼力还在,很快就认出它是回天丹。传闻此丹药夺天地之造化,甚至能使人起死回生。有了它,他的修为问题便不再是问题。

“你不怕我杀了你?毕竟我被关在这里全是拜你所赐!”

李元峰自信道:“您当然不会杀了我。我身上流着母亲一半的血,你说对吧?我母亲的...前夫哥?”

“前夫哥?好怪异的称呼!”

李元峰笑道:“王叔叔,以后怪异的词还多。别急,咱们慢慢聊。”

说完,他又拿出那柄秀气的短剑来。剑身细窄,从很多角度看它都极为平凡。

“这是您的剑。当初我把它卖了,现在又还给你。”

看着剑,那人一颤,似乎陷入了一阵恍惚,仿佛是想起了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是的。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

“如果没有记错,今年就是封山榜重新排榜的日子。只要我露面,便会有无数高手会找我,打败我,以求在封山榜上能留下一个名字。除此之外,还有无数高手会逼我交出“情殇剑法”。到时候你除了面对你的亲兄弟,还将是面对全天下的高手!你到底让我保护你...还是在找死?”

李元峰摸着下巴,点点头,“您分析的还真是。封山榜是天下最强的榜单,能登上榜单诱惑确实很大。情殇剑法是十六部天书秘籍之一,剑法超然洒脱,被评为最慢,却又是最不可躲避之剑,也确实会有很多人会觊觎。”

“知道就好,你走吧!”

听到这话,李元峰心中一暖,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唯一一次感受到了关切。此刻,他真的搞不懂当初母亲为什么离开他,而选择了当今的圣上。难道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吗?他摇了摇头,那个美丽的女人在他的记忆里并不多,大多只存在于画像之上罢了。

牢头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官服的人。

“王爷,您真的打算...”官员认真的问道。

不等他说完,李元峰便回头认真地望着他,认真而坚定的答道:“是的!立刻把他放出来!从今天开始,他与我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