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轰隆隆地行驶着,耳边响起穿过梭隧道时的回声。车厢只剩下过道灯还亮着,偶尔有过路人从旁经过。现在是接近十二点的深夜。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晚上十点我接到了从家里打来的电话,沈先生说家里有急事让我回去一趟,电话里也没具体说是什么事,说是为了保持神秘。
我本想可以拒绝,但想到距离毕业前最后一次离家到现在已经整整半年了,回去看看也好。
下火车时是凌晨四点,我专门选的慢车。
沈先生本来说要来接我的也被我回绝了,好久没回去了,也不想让他们为我早起。
昨晚我回去时林安鹿还没有回来,不过那样也好,我们不会尴尬。毕竟我也没有做好和她心平气和说话的准备。
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和日用品,买了慢车票,一个人慢悠悠地坐在回家的车上,这几个月来心头那些郁结的怨气似乎都消散了。
有种摇摇晃晃坐在小船上闲情逸致的感觉。
工作算是稳定下来了,家里人也跟着踏实了几分,所以沈夫人见到我时再没了那幅苦大仇深的表情,从前她看着我便会念叨我没有事业心,比我优秀很多的林安鹿她们都比我先找到工作。
但是我向来是不会回答沈夫人的,她自己也清楚,所以就当发了阵牢骚便没有下文了。
想到这儿我心里又有种说不出复杂情绪,虽然林安鹿吴洋先斩后奏让我一时难以接受,但冷静下来想,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譬如话没说完当场走人。再譬如他们退一步将房子借给我住,还不要房租。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在林安鹿家也是又吃又住了好几个月,再怎样我也要当面表示感谢的。
但是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是等个十天半个月好,还是立即果断点,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我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做什么了。
坐着早班车,窗外还是凌晨四点的模样,夜色还很深,如果不是有城市的灯光点缀,那就真和我过去几月的生活一样黑暗。
小的时候总想着长大,长大了却想着回到以前,我好像从来也学不会珍惜,这两个字悟了二十几年也没有掺个明白。
果然,悲观的人看什么都是悲观的,我的生活是真的一团糟,可能也不是差到了极点,我偏偏就觉得还要糟糕的多。
…
到家时是沈先生开的门,客厅的灯亮着,我看见沈夫人也在等我。
顿时就觉得我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怜了,哪怕有再大的风雨我也有一个避风港啊。
“不是说别等我了吗?”
我一下收住了所有的坏情绪,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在证明我最近过得很好,同他们说了点我工作上的事情。
听完,沈先生笑眯眯地给我倒了杯水,看上去很高兴,“一切顺利就好。你妈前几天听说你有实习了高兴得接连好几天睡不着,今天你回来了,你妈她又睡不着,硬是要等你回来才放心。”
一杯水匆忙下肚,我觉得有些饱,一点话也不想说。
这杯温水,带着涓涓温暖的细流一同流入我的心底。
“爸,妈,你们快先去睡吧。我好着呢,我想先去洗个澡,有什么事儿天亮再说,你们好好休息。”
同他们打完招呼,我提着行李回到我原先的房间,拿出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
洗掉一身疲惫,我坐在床上望着窗子发了会儿呆。
天不知不觉中就亮了。
晨光熹微照进床头的那一刻,我眼睛眨了眨,突然觉得困了起来。
一个翻身,将自己埋进被窝里,软软的很舒服。
我实在想不到家里会发生什么大事,索性不再去想,准备看下微信,万一林安鹿先主动联系我了呢。
抱着期待,我点进了微信。
和林安鹿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下午她问我在哪儿的时候,想来我昨晚一夜未回她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结果,我和她是要冷战一段时间了。
往上翻,最新的几条消息都是从前关注的一些公众号发的。
在最难过失意的时候,唯一没有忘记我的居然是这些我曾经一时兴起关注的公众号。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我几乎是带着一种调侃的心态又往上翻了翻,界面第三排的右端出现了一个数字为“3”的小红点。
看见联系人时,我的心突地猛跳。
是我总会不经意想起的人,王一博。
YIBO【你昨晚怎么没回家,林安鹿让吴洋问我了。】
时间是昨晚23:21分。
凌晨0:26分,第二条。
YIBO【是出什么急事了吗,有空记得立即回复我。】
4:30分,第三条。
这次王一博索性发了条语音过来,我将手机放到耳边听扬声器里他的声音,他说:“当时不是答应了说不生气了吗。你在哪儿?”
语音里有几秒没了声音,就在我以为语音放完的时候,我又听到他说:“如果还不回消息,我就亲自去找你。”
没给我一点拒绝的机会,他语气一如平常,可又添了点认真,我有刹那的瞬间,以为他会真的过来找我,纵使他几乎没有可能找到我。
我在输入栏里敲出我很好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电话拨了进来。
我一下手抖点了接通。
?!
居然是视频电话!
此时我正趴着看手机,摄像头正对着我的下巴。房间没有开灯,刁钻的角度加上突兀的光亮,以至于微信视频里的我真的很诡异。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但一晚上没休息,素面朝天顶着个大黑眼圈,哪怕再说是清秀可人也扛不住这死亡的角度啊!
我又瞟见右上角的小框上王一博露出的半张脸,肤白貌美,形容女人的词用来形容他也再合适不过,对比起我来,越发有优越感。
我发愣的时间不超过两秒,然后我飞速点了挂断。
…
滴答、滴答、滴答……冷汗刚爬上我的额头,王一博的消息又进来了。
他说,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