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2245年5月22日。
前两日都没有上地探索任务,我答应巷子里的邻居大东帮他烧泥砖修房子。自从在地表上接受了辐射,我现在不动用腹部的能量也能感受到体质比以往改善太多,干起体力活来真是觉得自己力大无穷,把大东都看傻了。
“福生,我不就答应送你一屉豆渣饼嘛,你至于兴奋成这样吗。你以后调到了种植区就知道了,这东西在避难所根本不算好东西。”
大东还以为是他许我的粮食让我充满干劲。“你懂个屁!”我不稀得和他解释,心底十分期待再一次去地表作业。调去种植区?谁高兴谁去,反正我是不乐意去了。
听到远处传来的喇叭声,我知道已经到中午12点了,我和大东打了声招呼就向避难所甬道走去。今天是地表探索队给我和二狗这些外包临时工发粮食的日子,一般是半麻袋大豆,半麻袋玉米,看这周的整体绩效考核决定会不会额外发猪骨头或者牛内脏,有的时候队长甚至会大方的批给我们一些香肠和腌肉。今天真是值得期待的一天。
熟门熟路走到避难所东部,这里是研究院,地表探索队的办公所在。红褐色的岩砖砌成的房子有三栋五层办公楼楼,居中的一栋就是地表探索队的地盘。
我走进小楼的一楼,到后勤处办公室敲敲门,里面很快探出一张瘦削苍老的脸庞。这是老魏,后勤处负责人。“福生啊,今天怎么耽搁到中午才过来。一大早二狗就来把他的粮食领走了。不过林工特别交代过,上次你上交的设备挺有价值,他用自己的粮食额度特批给你五斤熏肉,你有口福啦!”老魏笑眯眯地把我迎进了门。
我很喜欢和老魏待在一块,不单单是因为他从来不克扣我们粮食,更重要的是我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对我们的关心。他是一个好人。
“真的吗老魏叔,那可真的太好了,我近期打算和我家阿秋办庆婚礼,有这这熏肉可帮了我大忙啦!”我听闻十分开心。老魏往外走去,“等着啊,我去仓库里帮你提去。”老魏临走前让我老老实实在他办公室等着。
结果左等右等,等的我抓耳挠腮,硬是没有等来老魏。凑过去看看老魏办公桌上的闹钟,已经等了快两个钟头了。出了什么变故?我快等不及了,正想往外走去找找老魏,结果碰巧撞见他提了个麻袋迎面走来。
“诶呀呀,不知道林工程师搞什么鬼,我先去仓库领你的粮食,结果说是被林工提前领走了,他要亲自发给你。我再去他办公室找他,只有他助手在,又告诉我粮食被林工带去了住宅区,我又跟着他跑了一趟,这才把你的粮食给领回来,真是不容易。不过好在粮食没缺斤少两,够你吃的了。”老魏把麻袋递给我,我看着他的满头大汗,心中感慨,能替我这么一个异人跑前跑后令我充满了感激之情。
麻袋有些沉,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不在话下。一路开心地往回走,走到临近家的时候却发现附近围了一圈人。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进人群内。
只见张伯的泥屋里,张伯和阿秋都躺在了血泊中,张伯胸腔有一个殷红伤口,阿秋脑壳上也有明显血痕。慌忙探探鼻息,阿秋还有微弱呼吸,张伯却已经死了。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才好,瘫软在地上毫无行动能力。
“福生啊,看来是避难所的流氓出来作恶啦。你先抓紧把阿秋伤口处理一下,赶紧先把她救回来呀。”邻居大东出生提醒了我,把我从一片混乱中拉了出来。
对,阿秋还没死,先救她要紧。我赶紧把阿秋抱起放在床上,小心擦拭伤口,用干净的棉布好好包扎。再回头看看地上的张伯尸体,我悲从心中来,泪水夺眶而出。我没有亲人,从小到大如果不是张伯照看我,我早就成了地底的一只野鬼。见阿秋中意我,还把阿秋许给我做媳妇。其实以阿秋的动人资质,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没出息的泥屋区臭虫做她的丈夫。
“大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抹了把眼泪,转头问大东,声音嘶哑让我都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
“具体的我也没看到,我本来是想往你家送豆渣饼来着,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你家有动静,走到门口,看到一个浑身黑衣的人,从阿秋手里抢一样东西,阿秋不让,被他一推一头撞到屋角的泥台晕了过去。躺在里屋的张伯听见动静出来看,看到倒地的阿秋,疯了一样扑过去扯那人的脸,结果被那人一刀正好捅在了胸口,拔刀就走。看来是阿秋和张伯有好东西被人惦记上了呀。”大东在旁唏嘘不已。我却突然想到了那块包有蝴蝶的黄色石头。
我又问大东:“你看清那人的长相了吗?”“没有,那人带了个带檐的帽子压得很低,脸上还用一块长巾蒙了起来。不过我倒是记得他挺胖的,穿长衣都遮不住大肚腩。他往外走的时候我见机不对连忙躲了起来没让他瞧见我,否则我估计也小命不保咯。”大东回忆时心有余悸。
我突然想起今天去领粮食时,额外多等的两个钟头,再结合大东所描述的那人特征,我已经猜到了凶手是谁。
林工!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得知那块石头的,又为什么要把我支开到张伯家中来抢夺。他如果真的想要,可以和我说啊,又何必伤人性命呢?就算阿秋再喜欢那块石头,我也不会硬顶着林工的压力不交出来的。
林工虽然蒙面来到我家,但在支开我的环节上却不加掩饰,甚至都没有假手于他人来抢夺,这是有多不在意我的态度,有多不怕我的报复?想到这里我的悲愤,痛苦,仇恨在我的胸腔中燃烧。摸了摸依然绑在我腿上的短刀,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将张伯的尸身擦拭干净,搬在他的床上盖上白布。我坐在阿秋的身边守着她。这一坐就坐到了半夜。听到阿秋发出一点声音,我赶紧起身来看看她的情况。好在头颅包扎后没再留血,只是一些外伤,并没有伤到头骨。
“阿秋,醒了吗?要不要喝点水?”我连忙起身想要端水。“爷…爷爷?”阿秋很费劲的发出声。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却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你索……索话啊!”阿秋口齿十分不清晰地催促我。我依然保持沉默,但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阿秋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借着月光观察我的脸色,见我始终一脸悲痛,立马猜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起身往张伯的床走去。我只好颤颤巍巍地扶着他。见到被白布盖着的尸首,阿秋的身体再次丧失了所有气力,浑身瘫软在地,再次晕厥过去。
待阿秋醒来,已是第二日正午。阿秋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我也想哭,可这一整夜,我的泪早已流干了。
“是…是谁?为什么?”阿秋说话依然很费力,我的心又是一沉,这是撞伤大脑,影响说话了么?
“是地表探索队的林工。我送你的黄色石头应该很值钱,他是冲着石头来的。”
“都是你,你还我爷爷!”阿秋嘶哑的嗓音令我心痛不已。我抱住阿秋的身体,让她不要激动的坐起身。
“怪我,我不应该把来历不清的东西随便带回来。但林工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我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我郑重地向阿秋承诺,说到最后我的恨意也是抑制不住的从心底散逸。
阿秋这时反而抓着我的手“别,别做傻事!”。我明白阿秋的想法,林工是地表探索队的中坚人物,在避难所中都算个人物,再加上我们异人的身体往往孱弱不堪,和他硬碰硬无疑是自寻死路。
“你放心,我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为了让阿秋放心我将我在地表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完整的叙述了一遍。为了增强说服力,我还演示了一遍我增强了的体能。阿秋继而又磕磕巴巴地表示,我们就算成功复仇,但如果有安保队的人追查,我们也很难逃得掉。他们有枪,我体能再好也不可能和整支队伍的人对抗。
“那就逃到地表去,你不觉得,现在的我们,更适应地表生活吗?”我大脑不经思索,脱口而出。心中一惊,我为何毫无障碍提出这样的意见。
这是不是地表对我的呼唤,还是我内心作为人类对于阳光白云的向往?
阿秋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神情,皱眉思索了好半晌,最终低声而坚定说道:“那就…这样干!”这一果决的神态坚定的语气是我从来没有在阿秋的神上看到过的,阿秋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却能这么快调整心态做出改变,我不由得又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