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生

罗汉峪村小学是罗汉峪村地势最低的建筑,距离石子河的岸边只有二十多米远的距离。

学校只有一个老师,姓曹,叫曹子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他老婆是个没开过怀的女人,不是本村人,面相蛮漂亮的,然而却总是骂曹老师。村里人不知道曹老师的老婆姓什么,叫什么,平时大家都称呼她嫂子、婶子什么的,到了韩鹏他们这一代,该叫伯母了。

曹子辉是老三届,泉城市城里人,1968年的时候插队到了庙子村生产大队。

后来1972年夏主动请缨到翟镇人民公社最偏僻的罗汉峪村生产队落户,开办了罗汉峪村小学。

罗汉峪村小学是1972年的时候开办的,到1991年,已经建校19年了。

不过因为整个学校就一个老师,所以不可能做到年年招生,实际上曹老师招收了第一批学生之后,一直到第五年第一批学生毕业了,才又招收的第二批学生。

19年的时间,学校一共招了六批学生,最后小学毕业的,总共也只有13个人,考上初中的有2人,没有人考上过高中。

韩鹏的父亲韩尚河是曹老师的第一批学生,不过只断断续续上了几天学,然后14岁下学定了工分开始务农了。

今天是罗汉峪村小学的第七批新生报到的日子,为了今天的大事,曹老师已经提前一个多月就在村里跟那些适龄儿童的家长做动员了。

偏远的山村,老百姓对于文化人是很尊重的,村里所有人都很尊重曹老师,见面都叫他曹老师。然而对于自己的孩子上学这件事情,却几乎没有哪个人是支持的。

山里农民,极少有人有野心的,都是安分守己的,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不是上学的料儿,而且周围也没有任何得成功经验当做榜样的力量。

村里数百年的历史,走出去的人屈指可数,而通过文化走出去的,更是一个没有。

不过,曹老师做的工作还是起到了作用,农历七月十四,星期五,上午七点半,韩鹏便由自己的父亲牵着手,来到了罗汉峪村小学门口。

门口,戴着近视眼镜的曹老师,则穿着一身干净的中山服,笔挺的站在学校门口里面迎候着。

“曹老师,这是我的孩子,今天送过来了。”

曹老师曾经教过韩鹏的父亲韩尚河一年,所以每次见到曹老师,他都会毕恭毕敬得鞠一下躬。村子小,大家都彼此认识,所以也不用多么介绍。

曹老师一脸的严肃,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句:“过来登记一下。”

整个学校的面积不大,差不多能有两座宅基地的面积,校门朝南开着,进去之后是一个面积不大的院子,院子里面种些花草蔬菜,院子最北边一排五间屋,东边两间和西边两间是教室,中间一间是办公室。院子东南角有两间厕所,院子西南角上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是曹老师和他老婆的家,另一间是伙房,学生课间的时候可以到伙房里面接热水喝。

曹老师是民办老师,早就在罗汉峪村落了户,也分了地。当年他本来有机会回城去,不过由于一些原因,他终究没有回去。

韩鹏重生这么多次,对于周围所有人的命运都很了解,他也曾经出手帮助过这个命运挺悲剧的老师。不过,韩鹏发现,自己的帮助,对于曹老师好像根本没有多少意义。

这是个很古怪的人,韩鹏也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曹老师带着韩鹏爷俩进了办公室,在一本封面写着学籍册的线装本子上登记了韩鹏的姓名、家长姓名、籍贯、成分以及出生年月等等的信息,然后对韩尚河说道:“孩子就留下了,你可以走了。”

“哎,曹老师,我走了。”

曹老师和韩鹏一块看着韩尚河走出了学校大门,然后曹老师回头对韩鹏说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教室,你就在里面上课,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曹老师指着东边教室对韩鹏说道,西边的教室里面,往外面飘着读书的声音。

这个时间,刚好是学生晨读的时候。

韩鹏进了教室,梧桐木板刷了黑灰做成的黑板,青石板叠起来,顶着长木板做成的课桌,座位呢,则是韩鹏自己带过来的马扎。

屋子前半部分是教室,后半部分则堆放着柴禾,教室中间还有一个铁炉子,烟囱直冲着屋顶。

“贫穷,如此过分的贫穷,我以前是多么憎恨的贫穷,为什么现在却也激荡不起我内心半点的涟漪了呢?”

对于眼前如此艰难的条件,韩鹏竟然没有任何想要改变他的想法,反而有些甘之若饴的样子。

此刻,韩鹏的小学启蒙老师,曹老师,已经重新又到校门口迎接报道的新生了。

整个学校只有一个老师,也只有两个年级,好在开设的课程只有语文和数学,然后曹老师给高年级上一节课之后呢,再给低年级上一节课。

一天一共两节课,上午语文,下午数学,这样的生活,韩鹏体验了已经说不上多少年了。

在最初重生的那十几次里面,韩鹏对于财富和成功的渴望是那么迫切,他一度以为第一世自己不成功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小学年代的教育出了问题。

那十几次重生,他略施小计,让自己父亲赚了大钱,然后在自己的谋划下,自己一家顺理成章得搬到了寨子乡政府驻地的寨子村去住,而自己有那么十几次重生之后,在二年级的时候,就转学到寨子中心小学去上学去了。

然而每一次重生,自己都会反思,自己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他发现,几乎每一次,都不是那么完美。

至于说在在七八岁的年纪,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为十年以后的人生而焦虑,享受生活,才是当下一个小孩子该干的事情。

坐在马扎上,从母亲给自己缝制的小书包里面摸出一个用大白纸切开之后缝起来的本子,和一根新买的铅笔和小刀,韩鹏一边削铅笔,一边看向学校门口。

透过窗户,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学校大门口。

他知道,下一个来学校报道的人应该是徐红了,然后不到八点钟,当年他的全部六名同学,就会全部出现在这个教室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