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傻儿子

王府众位侍卫顺着小王爷的手指方向看去,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慌不迭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来,为首的那名刚刚问话的侍卫显然是个小头目,右手在身后一摆,指挥手下侍卫站成个半圆形,依靠着书房的门板的配合,形成了个包围圈。

书房门板之下的阴影处正站着一名男子,那男子一身黑衣,站在夜空中本来就丝毫不显眼,加上他还专门挑了一处阴影之中,简直顺色了,骤然出现在大家眼前,着实把众人吓了个够呛。

那黑衣男子双目紧闭,好像懒得看其他人一样,只管自己闭目养神,双手横抱在胸前,右手握着一柄长剑,乍一看,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只有黑色衣服的下摆在夜风中微微摇荡。

那侍卫头目低喝一声:“干什么的?”挥起手中长刀就向那黑衣人砍了下去,虽然不是在王府,可毕竟也是北海皇城,天子脚下,擅闯王爷居住的驿馆,甭管他是来干嘛的,都可以定义为是刺客,就地被正法那是一丁点都不冤枉,更何况,这个人手里还拿了把剑,难道还能是大半夜的王爷请过来唱戏的戏班子?

侍卫头目这一刀劈得快,他眼见小王爷在身旁,有意炫耀功夫露一手,一刀直接就要把歹人砍翻在地,用了十成功力。那黑衣男子也真是嚣张,依然跟没事人一样傻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着这月色下映衬的明晃晃的一道刀光一点反应都没有。

原来是睡着了。那侍卫头目嘴角露出个冷笑,不枉你做个刀下鬼,在哪里睡不好非要在王爷书房大门口睡觉,死得并不算冤枉,也算让你看见王府大门朝哪边开了。

然而他这一刀劈到半空,忽然发现前面的黑衣男子睁开了眼睛,两只眼睛放出来的光比他这刀光还要亮,直接射到了他心底。这侍卫头目心中一凉,还不待作出任何反应,忽然见到眼前的身影模模糊糊一闪,竟不见了踪影!莫不是融进了夜色中?

人不见了,他这一刀自然便砍在了空气中,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地横着飞了出去,“哐”的一声,身体重重撞在了驿馆西侧厢房门外的木头柱子上,后脑勺重重碰在了上面,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直接昏迷过去。

众侍卫悚然大惊,见平素功夫最好的侍卫长都被那黑衣刺客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一招放倒,忍不住脚下发软,心照不宣地持刀后退了几步。

“你们这些废柴,还不冲进去把我爹救出来?”

小王爷刘炽的声音阻止了一众胆小怕事的侍卫后退的步伐。

不知在哪位愣头青的带领下,剩下的侍卫好像慢半拍似的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在哪里,要干啥,纷纷提起刀来冲了上去砍人。

那黑衣男子仍旧倨傲,鼻子里哼了一口气,脚下微动,身法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一众侍卫身边穿梭,他长剑并不出鞘,只是用剑鞘击打,东一下西一下,片刻之间就把这二十几号端阳王手下的侍卫打倒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均是穴道受制难以动弹,却并没有受伤,看样子来之前是专门被昭平王刘焕交代过,不可当真出手,免得折了端阳王府的面子惹出事端。

大门“吱啦”一声被推开,门板重重撞在了墙面上。

“都住手!夜间执械斗殴,那是何罪呀?”

众侍卫躺在地上无法起身,只见老王爷寒霜满面地走出来喝止众人,他身旁还跟了一个四十岁左右面露微笑的男子。

“六哥?”刘炽冲那男子叫了一声。

“阿炽,好久不见了,你又长高啦,怎么样,现在功夫练得怎么样了?”这被称作“六哥”的男子正是昭平王刘焕。

刘焕微笑着对老王爷刘榆道:“这是我手下青金派的赵先生,王叔,刚才多有得罪了,侄儿给你陪个不是。”

刘榆向那赵先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对刘焕说道:“看来你野心果然不小,这就开始招罗奇人异士了。”

刘焕温和的笑了笑,道:“那可不敢当,只是求个自保罢了。”

刘榆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老夫无论怎样多言看起来也都是废话了,昭平王,你请自便吧。”

说罢,作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称呼也从“焕儿”变成了“昭平王”,摆明了不想再搭理他了。

刘焕也不见尴尬,手上作揖,正要告辞。

“等一下!打了我家的侍卫,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喂,你叫什么?敢不敢跟我过两招?”刘炽脾气火爆,脑子又比别人转得慢,完全没搞清楚老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自己手下的二十几个侍卫,竟被昭平王手下一个人给揍得满地找牙,实在是太丢端阳王府的脸了。

“炽儿,不要胡闹!”老王爷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云淡风轻的,直到这时对他宝贝儿子这副反应才真的有些着急了。

刘焕眼珠贼溜溜的一转,赔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王叔,既然阿炽生性爱武,这位赵先生又是青金派高手,事有凑巧,那就请赵先生陪阿炽过过手也好,放心,不会伤了阿炽公子的。”

刘榆哪里是怕他会打伤自己的儿子,他连自己手下的侍卫都没伤,又怎么会担心他伤了刘炽?只是此间隐忧太多,多耽搁下去总归不好,谁知道刘焕这小子又在用什么缓兵之计?

“好啊六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刘炽飞快地撂下这句话,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刀,也没有个起手行礼,或者知会一声,直接就向那赵先生砍了过去。

刘炽哪里是什么生性爱武,分明就是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小孩子喜欢舞刀弄枪也实属正常,众位随从侍卫见他玩了几次,也就随口奉承,谁知他竟当真了,从此以后还天天抓人和他比试。这小祖宗是王爷王妃的心尖尖,侍卫们哪里敢惹?装模作样几个照面就弃剑认输,一人如此,人人如此,而且天天如此,不管是谁也都被蒙在鼓里,这小子还当真以为自己功夫一流,眼见手下的侍卫长一招落败,自然是认为他太过脓包废物,不堪一击,这个场子非得自己出手找回来不可了。

刘榆面有忧色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东一刀西一刀,简直毫无章法可言,哪里是找场子,分明就是还嫌脸丢的不够干净。那青金派的赵先生倒也识趣,并不出手,而是见缝插针,游走闪避,让人满以为是被人追着砍,实在没有还手之力。

刘炽越玩还越来劲,手上刀子越来越快,一边砍还一边追,一边追还一边问:“服不服?服不服?”

刘焕笑道:“阿炽,可以啦,服啦服啦,不要再追了,六哥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刘炽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的道:“好了,服了就好!我们端阳王府也是你们大晚上能擅闯的?六哥,虽然你以前待我很好,但也不能做这么失礼的事情。”

刘焕道:“是是是,是六哥的不是,六哥下次再也不敢了,这样吧,明天六哥请你出去喝酒去,就当给你赔不是了怎么样?”

“当真吗?”刘炽满腔的怒火和刚刚打了“胜仗”给自己家找补回面子的成就感瞬间就被这“喝酒去”三个字给击溃了。他自从入了云中府以来,就出去过一回,回来之后还被他老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好不郁闷憋屈,就想着能够出去耍一耍,浪一浪,看看小美人儿,买点小玩意儿。

他这正在幻想明天喝酒的好事,老爹又开始泼他的凉水:“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爹!你看六哥他都给你赔不是了……”

刘炽很委屈地看着他爹,嘴里在帮刘焕说话,实际上那是在争取自己出门浪去的权利。

“你把嘴给我闭上,要不然我罚你抄书!”

见老爹这次动了真火,小王爷刘炽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让他读书都难,更别提抄书了,待在驿馆里哪也不许去倒还勉强能忍受,让他端坐着不动开始写字,简直是要他的命。

刘榆再次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眼睛直直盯着刘焕,催促他赶紧走,别墨迹。

刘焕作揖告辞,带着赵先生离去。在路过刘炽身旁的时候,叹了口气,对他这个傻弟弟说道:“阿炽,你不跟我去也便罢了,你可知道,你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出来快活了。你爹呀,他不疼你,自己不要王爷这名份也就罢了,可我们阿炽才二十呀,他怎么受得了……”

刘榆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厉声道:“刘焕!你不要跟我儿子乱说话!还不快走?真的要撕破老脸么?”

刘焕回头道:“是了,这便走这便走,唉,只是有些事情咱们大人明白,也能吃得了那份苦,像阿炽这种年轻人,又正是这么好的年纪,唉……可惜了……”

说罢,送了刘炽一个满怀深意的表情,可怜他体谅他似的拍了拍刘炽的肩膀,在赵先生的护持下,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