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静出山

初七是人过年的日子。

天刚擦黑的时候，母亲照旧做了好吃的饭菜，吃过了便又进了厨房，忙活的停不下脚步。等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却又迟迟没来，我抱着姐姐做的小娃娃睡眼惺忪地走到她身旁，扯了扯衣角。

“妈妈，睡觉觉。”

母亲在衣柜里翻找着东西，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将我抱起放回到床上，哄着我说：“宝儿乖。妈妈一会儿就来昂，宝儿先好好躺着，妈妈把被子给你盖好，宝儿乖乖的，先睡昂。”

“那妈妈快一点。”

“行~快睡，你姐姐都睡着了。”

我看了一眼床尾的姐姐，转身抱着娃娃睡下。

第二天，是初八，母亲一大早就拿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带着我们又到了镇上医院的对面小楼房。

“妈妈，能不能不去？”

“妈！我们来这儿干啥子！”姐姐的声音更是不情愿。

母亲蹲下，摸了摸我们的头发，笑着说：“那你们上去敲敲门？妈妈就不上去了。”

接着又将姐姐拉在一旁说：“宝儿啊，大宝儿啊，一定要照顾好你妹妹哈，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

“妈，你要走哪儿去？”姐姐有点担心的问着。

“妈妈去亲戚家走人户，有点远。”母亲明显脸上挂满了不舍。

“上去吧，记得好好有礼貌的敲门。”

“嗯......妈，我晓得了。”姐姐同妈妈说完话，过来抱了我一下转身就拿着身上带的大包小包走了。

姐姐拉着我的手，往楼上走着。我一头雾水。

“姐姐，妈妈去哪儿？干嘛不带着我们？”

“你管那么多干啥子！一会儿上去了要叫爸爸，听到没？”

“我不！上回那个人好凶。”

“叫不叫？不叫我就弄你！”

“我......叫......我叫。”

“走！”

到了二楼，姐姐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把小手捏成拳头，“邦邦邦”三下，敲在门上，里面的女人听见了，下地穿上鞋子出声问道：“哪个？啥事？”

姐姐带着我往后退了两步，把我藏在背后。

“我是清儿，我找人。”

“清儿？”女人疑惑地打开门，面色比上次的好多了。屋内的男人也朝门外望去，惊讶的看着门口的两个小孩子手拉着手。

“你们咋来了？清儿，谁带你来的？”男人三两步走到门口，站在门口四处张望。

“妈带我们来的。”姐姐抬头望着这个男人，我躲在身后不敢看。

“那你妈咧？跑哪儿去了？”

“我不晓得，爸爸。”姐姐把我从身后牵出来，然后捏了捏我的手。我有些害怕和难为情的开了口：“爸爸。”

也不知男人听没听见我那似蚊子般的声音。只听见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进来，明天带你们回去。”男人不顾另外一个女人的唠叨将大床旁边支了四把椅子，搭上两块大木板子铺平，拿了床破褥子放在木板上，又拿了床不厚的棉被放上面。然后自己往大床上一趟，手里点着一支烟，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头儿慢慢地吞吐云雾。

“今儿晚上你们就睡这儿。”

我同姐姐并未搭腔。被姐姐牵到临时搭好的床上坐着。我低着头玩着手指头，全程默然。姐姐好似生闷气一般，我不敢同她搭腔，更不敢与那不远的男人和女人搭话。他们床上熟睡的小男孩直到天快黑才醒来。

吃饭的时候自己乖巧端碗，姐姐帮忙夹菜，吃的差不多了，姐姐便带我一同将自己的碗洗了。姐姐兑温水，两人一起洗了脚便匆匆缩回了单薄的被窝里。

有些润潮的被子散发着一股霉味儿和说不清的怪味，有些不舒服的踢了踢被子，立刻被姐姐制止了。她小声的叱问着我：“你干嘛？赶紧睡，这儿不是屋里。”白了我两眼，一把将我按在旁边压了压被角，沉沉睡去。

不敢挪开她的手，生怕惊醒了她又被翻白眼儿。眼睛睁着睁着，渐渐地越来越累，不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母亲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里不回家？

想要回去。

长大后的我，越见清晰的明白：离了家的孩子，一辈子都在回家和准备回家的路上。

母亲的突然告别让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我，一头雾水。

还来不及哭泣，便不见了踪影。